“長話短說吧。”她想了想，然後道：“大約就是你們離開無啓國之後不久，盼羨醒了。”
“他就是我對你說過的，往來城的另一位城主。按照常理，他應該在我沉睡之後纔會甦醒。”
“但是他身世奇特，又不能按照常理來說。”
“可還記得我同你說過，無啓國曾經有一對男女犯下大罪，私自結合並且誕下子嗣？”
芫蕪認真回想當初的經歷，隱約記起有這麼一回事。遂點點頭，示意揺情繼續說。
“據往來城記載，當初那對男女被處死，誕下的孩童也被帶回往來城中銷燬。”
“他沒死？”芫蕪問。
揺情點頭：“不僅沒死，還成了往來城的城主。”
“他……”
“就是盼羨。”揺情道：“或者說，是被當初的盼羨暗中養大的盼羨。”
將孩童帶回往來城的那位城主盼羨，不知出於什麼樣的原因，不僅沒有將孩童“銷燬”。反而暗中將其培養成了新任“盼羨”。
“無啓國中的子民，每經歷一輪沉睡，都會忘卻上一世的記憶。”揺情道：“但是盼羨不同，他因爲是男女結合誕下的生靈，所以和無啓國其他子民都不一樣。”
“他能記住經歷過的所有事情，也能避過每一百二十年便要沉睡一輪的規則。”
“他一直在往來城中等待時機。你們的到來，你們幫我和半落一起毀了往來城牆上的規則，就是他在等的時機。”
揺情略過了中間種種，直接道：“我將城主的身份換與了旁人，然後和半落一起，離開了那裏。”
“後來去到一個叫作巫咸國的地方，那裏的子民乃是上古巫族的後裔。我和半落在那裏住了六十多年，終於解去了身上的詛咒。”
“繼而便是四處漂泊，努力修煉提升修爲。直至聽聞蠻荒出現一對魔頭，公然同神族對抗，收攏三界妖魔。”
“傳聞有詳有略，有真有假。聽的多了，我和半落同時覺得，那些傳言中隱隱約約有故人的影子。”
“再然後，我們便過來找你們了。”說到這裏，揺情露出獨屬於她的溫柔的笑，“我們找過來，也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態，沒想到真的讓我們找到了。”
“可見我們同你們，緣分匪淺。”
兩人正說着話，房門被敲響，有人從外面進來。
“揺情先生，方纔在境中發現一具……主人？”鬼蘭看到坐在緣何旁邊的芫蕪，驚得頓住了腳步，“主人你醒了！”
“我去告訴主人！”她不像上邪，喚芫蕪和陵遊用的是同一個稱呼，都喚作“主人”。
“回來。”芫蕪連忙出聲，可還是沒能叫住她。話音還未落下，那摸白影已經消失在兩人眼前。
不過片刻，一大幫人趕了回來。
芫蕪已經被揺情扶着重新回到了牀榻上，陵遊最先跑過來，後面跟着琉珖、其厭、鬼蘭以及一身紅衣的半落。
“阿芫，你終於醒了。”陵遊俯身，把芫蕪擁在懷裏。
“是啊。”芫蕪回擁，“別擔心了。”
“咳咳。”有咳嗽聲在房內響起，“衆目睽睽之下，不宜做過分親密的舉動啊。”
“你在沃野國住了幾百年，連這些也忌諱？”芫蕪一邊輕拍陵遊，一邊迴應其厭的話。
陵遊慢慢鬆開她，但是沒有離開，而是直接坐在了牀榻邊，握着她的手不放。
“我見你第一面，便覺得你是個妻奴。眼裏只有她，除了她什麼也看不到。”其厭對陵遊道：“時隔百年，你沒了從前的記憶，這個毛病卻非但沒有改掉，反而是愈發嚴重。”
“你沒有妻，如何能知道‘妻奴’是不好的毛病？”
包括芫蕪在內，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顯然沒人預料到這句話居然能從寡言少語的陵遊口中說出來。
“哈哈哈……”驚訝過後，爆發一陣大笑。
笑聲充斥了整個房間，沖淡了連日來的陰霾。
“是啊，你就算是嫉妒，也總要先有‘妻’，才能體驗做‘奴’的滋味呀。”琉珖趁勢在火上再澆些油，於是乎房中的笑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再次達到高峯。
片刻之後，才慢慢緩下來。
“你能醒過來，境中所有人的心，都能安下大半。”琉珖對芫蕪道。
“闊別多年，別來無恙否？”半落看着她道。
聞言，芫蕪看向陵遊，又看了看一旁安置緣何的房間以及鬼蘭和其厭。視線最後才由揺情轉到緣何身上，緩聲道了句：“無恙。”
看到鬼蘭，芫蕪忽然想起，上邪沒有在她身邊。
她心隨意動的瞬間，陵遊便察覺到。擡起一隻手，一柄長劍現於其上。
“那日將她收起，忘了還你。”他把上邪交到芫蕪手中。
“主人，我沒事。”芫蕪觸碰到劍身的瞬間，便聽見，“我與主人共榮共損，待來日主人大好，我自然也就跟着恢復了。”
芫蕪沒再說話，默默將劍收起。
“對了主人，有一件事。”此時鬼蘭道：“方纔在外巡視至華境的時候，發現了一具無頭屍身。”
“哪裏古怪？”其厭問道。
若說屍身，至華境現在最不缺的就是尚未來得及處理的屍身。鬼蘭特意來稟報，必然是發現了什麼疑點。
“那屍身很是奇怪，我沒敢妄動，如今還在原處。”鬼蘭道：“方纔便是過來稟報揺情先生，想請她過去看一看。”
“那正好，一起過去吧。”半落提議道。
“我抱你過去。”在芫蕪開口之前，陵遊對她說道。
後者想了想，點點頭。
一行人跟着鬼蘭來到古怪屍身出現的地方，正好處於至華境被毀掉的部分。
當日大戰，至華境被毀去一半。如今的至華境，就像是一個完整原本的容器，碎掉了半個。留下的巨大的缺口，成了天然的缺口。
在找到縫合之法前，陵遊他們在缺口處設了結界，並且派人輪流守在那裏。
“主人，就是他。”鬼蘭停下腳步。順着她所指的方向，衆人看到一座小山離地丈餘，懸於空中。
陵遊將那座“小山”移至近前，正如鬼蘭所說，是一具無頭屍身。身材之魁梧，讓人誤以爲是一座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