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共爲魔 >第97章 落水
    兩個月之後,朝廷不知何時所下的詔書傳入了晉楚棲梧所在的城池。以謀反降罪安晏,出兵鎮壓,懸賞取命。

    取安晏首級者,封侯爵,賞十城,坐擁萬戶食邑。

    彼時晉楚棲梧正在城中各家店鋪中游蕩。她穿着男裝,未帶一兵一卒。所到店鋪大多售賣米糧,她會細細地詢問每種糧食的價格,然後什麼也不採買便轉身離去。

    “你怎麼回來了?”看着迎面走過來的人,晉楚棲梧放慢了步伐。

    “過來接你和太子。”安晏走至近前,頓住腳步。

    “接我們?”晉楚棲梧疑惑,“去何處?”

    “新攻下的一座城池。”安晏解釋道:“之後攻下的城池會越來越多,戰線也會拉得越來越遠。你們不能一直待在此處,要離我近一些。”

    晉楚棲梧自然明白他的意圖,自然也認同。二人一時無話,便繼續前行。

    又到一家店鋪,晉楚棲梧走進去,安晏隨後跟上。

    看着她極爲熟練地詢問每一種米糧的價格,他忽然想起剛到華胥國的時候,緣何拿着一根從作物拔下的葉子,詢問他們那是什麼。

    阿芫從來記不住五穀果蔬的名字,晉楚棲梧卻如數家珍。

    他們已經在此處過了十幾年,有時候連他也有些分辨不清,這裏到底是幻境還是真實的世界。

    ……

    “何時動身?”從店鋪中出來後,兩人繼續在街道上前行,晉楚棲梧開口問道。

    “儘快。”安晏側身,避讓挑着擔子迎面過來的小販。

    “那明日便……”晉楚棲梧話未說完,被安晏忽然出手推向一旁。

    隨即便見一柄長劍貼着安晏的脖頸刺過來,堪堪停下她身前。

    持劍之人正是從他們身邊經過的小販,被安晏一刀結束了性命。一人倒下,周圍卻又有數柄刀劍圍將過來。

    街上百姓見此驚變紛紛慌亂逃竄,晉楚棲梧端起一旁小攤之上正在沸騰的熱水,澆向迎面衝來的刺客面門。

    “啊!”慘叫聲撕心裂肺,晉楚棲梧手中的鐵鍋又當空砸下,這人的頭顱塌下一塊。

    “找死!”見同伴被上,另一人惱羞成怒,提刀下砍。

    晉楚棲梧閃身躲開,怎料又迎上另一把長劍。眼看劍刃要到眼前,握劍的手卻被人從中間斬斷。

    “快走!”安晏拉着晉楚棲梧,擠入了尚未散盡的人羣。

    二人一路疾奔,於一處河畔再次被追上。

    “你的武藝當真不濟。”晉楚棲梧看了看那從對方手臂上汩汩冒出的鮮血,問道:“水性如何?”

    安晏轉頭看向已經不遠的刺客,點頭道:“尚可。”

    “噗!”

    幾名刺客趕到近前的時候,看到的只有迸射而起的水花。他們自然二話不說,隨即跟着跳了下去。

    不過是前後一瞬的間隔,但是等到他們入水之後,卻不見安晏和晉楚棲梧的身影。

    這條河中流的是活水,幾名刺客順着水流向前搜尋。

    過了許久,幾人落水之處纔再次出現動靜。淡淡的波紋蔓延至河岸,接着是黑色的發頂自水中鑽出。

    確定周遭沒有其他人之後,二人的身子才從河水中躍出。

    爬上河岸之後,晉楚棲梧仰躺在地上,近似貪婪地呼吸着空氣。

    “你的水性也是天生的?”稍稍平復之後,她轉頭看向一旁的安晏。

    “算是吧。”幻境之中,沙棠果的效用隨着他的修爲一同消失了,不過他對水卻沒有尋常人的恐懼。

    “母親……”許久不曾提起的稱呼一經出口,晉楚棲梧頓了頓,然後才接着道:“說我自出生起便不怕水,所以極小的時候就學會了浮水。我的水性比尋常人好很多,父親說,這是天生的。”

    “方纔那些人,是你父……”她將頭轉回來,看向上方。時值仲秋,雲淡風輕,天高氣爽。

    “方纔那些人,是朝廷派來刺殺你的?”

    “不像。”安晏坐起身,“若是朝廷派來的,不會只有這麼幾個人,應當是爲了懸賞而來。”

    “快些起身回去吧。”他接着道:“已經入秋,這樣很容易染上風寒。”

    晉楚棲梧有話未說出口,依言從地上起身。

    正要前行,卻被安晏叫住:“等等。”

    她轉過身,見他已經開始解衣帶。

    曾經出現過的一些畫面和眼前的場景有些重合,晉楚棲梧瞬間的恍惚。回過神來的時候,一件寬大的外袍已經被披在自己身上。像是一件斗篷,遮住了她被水浸透而貼在身上的衣衫。

    “走吧。”安晏替她攏好衣服,先一步前行。

    晉楚棲梧伸手抓住衣襟,擡步跟上。

    “要派人去追那些刺客嗎?”

    “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就算抓回來也沒有什麼價值。”

    “那我們什麼時候動身?”晉楚棲梧問道:“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是第一批,第二批第三批也不遠了。”

    “今夜便啓程。”

    ……

    “那些勝仗當真是你帶領將士們打下的?”

    “爲何這麼問?”

    “你說你武藝不濟,我現在是真的相信了。”她將視線落在了他受傷的手臂上。

    安晏擡起手臂看了看,隨後輕笑一聲。

    “你笑什麼?”

    “沒什麼。”他回答她的問題:“上兵伐謀。”

    “你看了很多兵書?”

    “取長補短。”

    ……

    經歷一場刺殺,二人卻有一句每一句閒聊着一路回去。

    入府之後立即備好車馬,待天色暗下,趕在城門關閉前一刻駛出城外。晉楚棲梧在馬車上起了熱,暗罵某人烏鴉嘴。

    一個日夜之後趕到了新的落腳處,晉楚棲梧已經病得昏昏沉沉。被人攙扶着進入房間之後,睡了個昏天黑地。

    一覺醒來,又看到了那張昏睡前看到的臉。同一時間,有苦味兒鑽進鼻子——安晏將一碗藥湯端到了她面前。

    “喝藥吧。”他說道。

    “……先,先放着吧。”晉楚棲梧被被子捂得只剩一刻頭顱,說話時聲音從鼻子裏發出來,悶悶的。

    “已經能喝了,再涼會影響效用。”安晏又轉身端過來一個盤子。

    晉楚棲梧瞟過去,見盛的是各色蜜餞。

    “我又不是小孩子,端這些過來做什麼?”被人窺透了心思,她強裝鎮定坐起身,伸手接過藥碗,仰頭一飲而下。

    “阿姐。”晉楚清梧過來的時候,見安晏正從晉楚棲梧手中接過空碗,另一隻手端着蜜餞遞向她。

    “清梧,怎麼了?”晉楚棲梧將蜜餞推開,轉頭看向晉楚清梧。

    “沒什麼。”晉楚清梧走上前,“我來看看阿姐的病情好些沒有。”

    “已經好了,不必擔心。”晉楚棲梧問道:“先生布置的課業完成了嗎?”

    “已經完成了,還得了先生的誇獎。”晉楚清梧露出笑意。

    又回答了幾個晉楚棲梧提出的問題,他起身辭別。轉身之前說道:“阿姐不是不喜歡喫蜜餞嗎?”

    “嗯,不喜歡。”晉楚棲梧點頭,“安將軍不知道,才端過來的。”

    “公主安心休養,我明日再來。”晉楚清梧離開之後,安晏也開口告辭。端走了盛藥用的空碗,卻將蜜餞忘在了牀榻旁的小几上。

    晉楚棲梧躺在榻上,聽着腳步聲逐漸消失。她將手臂從被褥中伸出來,在盤上一點又迅速離開。

    然後舒展緊皺的眉頭,閉上雙眼向夢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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