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的氣溫驟降。
陸淺淺已經意識到自己講錯了話。
她把那些野菜嚥下去,倉皇的擦了下嘴,“我沒有別的意思”
“阿花告訴你的”傅庭堯看了她一眼,冷意盡現。
“嗯。”陸淺淺咬住嘴脣,只覺得這身穿着打扮什麼都便宜都沒佔到,反而在這一刻更丟人了。
“以後下樓的時候多穿點。”傅庭堯淡淡的,“別感冒。”
陸淺淺總覺得他和以前不一樣了,那種冷意現在完全是對着她的,“嗯。”
她不敢多說,口腔裏都是生草和麪粉攪和在一起的味道,很難受也不敢做出什麼嫌棄的表情。
一直硬挺着,直到傅庭堯的身影消失。
“砰砰”桌上的碗筷,在同一時間四處飛濺在地,破碎的瓷片在燈光下反射出白色的光。
竟讓陸淺淺一時間眯了眼睛。
“母親。”傅宥站在樓梯拐角處,靜靜地看着她。
簡寧的半地下室。
她想象中的孩子一定是很乖很聰明的,雖然偶爾可能會有點調皮,但永遠都不會像傅加一樣愛哭。
簡寧把枕頭拿起來,冷冷道,“我就這一個枕頭,你都給我弄溼 了。”
“嗚嗚嗚”傅加更委屈了,但同時也更難過了,“我這麼小都有好多好多枕頭,媽咪這麼大了,居然只有一個,嗚嗚嗚怎麼這麼可憐嗚嗚嗚,加加想把全世界的枕頭都搬過來給媽咪。”
簡寧:“”
他原本是爲什麼哭來着
因爲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還是因爲這裏的環境太差了
還是因爲別的
但現在都不重要了,因爲他的重心明顯又回到了簡寧身上。
他是在爲她而哭。
因爲心疼。
簡寧抱着那個枕頭,看他在牀上縮成小小的一團,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一個孩子的心,真的可以這麼柔軟嗎
在這一瞬間,她突然有了想把他抱在懷裏哄一鬨的衝 動。
她藏在枕頭下的手微微向前傾斜了一些,在快碰到他的時候,又收了回來。
因爲傅加已經自己擦好眼淚,擤好了鼻涕。
擡着那雙紅通通的眼睛看着她,“媽咪不喜歡我哭是不是加加以後都不哭了,會做讓媽咪喜歡的孩子。”
“不用”簡寧下意識反駁,“不用做讓我喜歡的孩子。”
“爲什麼”傅加的聲音還帶着鼻音,聽起來萬分可憐。
明明是一張和傅庭堯幾乎一模一樣的五官,但全完沒有他身上那種冷峻,好像只是借用了他的外殼。
不過也的確是和他不一樣的靈魂。
她的話頭被噎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因爲媽咪希望你成爲你自己”
這也是她對自己孩子的期望。
只可惜,沒有機會說給他聽。
傅加再次激動的兩眼淚汪汪,一下子扎進了簡寧的懷抱裏,“媽咪你承認是我媽咪啦”
簡寧手裏的枕頭已經飛了出去,她兩隻手騰空着,看着這個毛茸茸的小腦袋靠在她身上,“我”
她想否認。118小說 .xiaoshuo118xs.
她也的確不是那個意思。
就是剛剛一時間有些恍惚,險些把這個孩子當成了自己那個死去的死嬰。
但最終,她還是什麼都沒說。
她覺得自己好像一在傅加面前,就會變成五年前那個心裏有情,腦中有愛的簡寧,那個有血有肉的簡寧,而不是現在這個行屍走肉一樣,充滿了算計和報復心的女人。
傅加
是可以讓她自由呼吸的孩子。
雖然他是陸淺淺生的
但緣分就是這麼奇妙。
簡寧感受着傅加對她全身心的信賴,眸子有些溼潤,好像他們上代人的恩怨在她心裏達成了一種奇妙的平衡。
和孩子無關。
那只是陸淺淺和傅庭堯犯下的罪孽。
她在心裏再次警告自己,也慢慢回抱住了傅加。
傅庭堯靠在門上,聽着裏面的動靜,眸子漸深,“簡寧。”
他推門進來。
傅加嚇了一跳,爹地好凶,現在比平時還要更兇
“沒事。”簡寧看出他的不安,若無其事地拿毛巾給他擦了擦身上,確保沒有汗水了,能睡得舒服點,然後把他摁到薄被裏,“快睡覺。”
她給了傅庭堯一個眼色,示意他們出去說。
傅庭堯冷笑,她以爲她是誰,讓他出去就出去
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和簡寧一起站在月光下了。
雖然沒有星星,甚至月亮也很小,幾乎算得上黯淡無光,但傅庭堯總覺得今夜的天空格外亮。
“我一直都住在這裏。”簡寧看他一眼,居然一點都不像生病的樣子,看來他的忍耐力和體格比五年前更優秀了。
“所以我不算借住。”
傅庭堯冷笑,“我說什麼了嗎你就這麼急着開脫。”
“你”簡寧愣了一下,好像面對他的時候,她還是不夠冷靜,可能是因爲以前太痛了。
她的語氣越來越冷,“你找過來做什麼什麼時候發現的”
剛剛在廚房聽着有動靜,應該就是他
爲什麼他沒站出來當場揭穿她
傅庭堯站的近了一些,立體的五官投入她的瞳孔,映出一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容,“這裏是我家,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倒是你。”他最關心的是簡寧爲什麼會主動出現在他們面前,“帶走我兒子還自稱是他媽,你就這麼想做我妻子,給我孩子做後媽”
他笑得殘酷,“我的妻子陸淺淺還好端端活着呢,簡小姐的如意算盤打的還真是響。”
看來他確實很早就盯上她了,甚至把她和傅加的對話都聽了去。
她的藥對他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簡寧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她不想和他靠的這麼近。
“怎麼又玩欲擒故縱”傅庭堯冷笑着捏住她的下巴,“你以爲我看不出你的心思你如果真的想離開我遠遠的,爲什麼會在明知道我最近在這座別墅休息的情況下,沒有搬走”
她只是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他這種富裕的人生,已經很難共情到這個世界上的窮人是怎麼活的了。
他們五年前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五年後亦然。
但他在變,她也在變。
她反手把傅庭堯的手扣住,不知不覺間,已經紮了一根針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