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尋常人頂多裝一肚子水,已經算是神識充沛了。
想必也正因爲如此,老道雖然死去幾千年,卻依然能夠保證神魂的完整,而且沒有被怨念和仇恨所控制。不像是那些宗門弟子化身成爲的亡靈,除了機械的執行保護山門的任務之外,沒有任何本心。
“歸來!”
老道突然發出了蒼涼悲壯的聲音。
只是簡單兩個字,陸陽銘都覺得自己彷彿受到了極其劇烈的情緒衝擊。甚至當年慶豐宗被魔族滅門時候的那些畫面,彷彿都在他腦海之中閃過。
血與火的畫面,讓陸陽銘都生出一股悲壯蒼涼之感,甚至眼睛有些發酸。
而在那聲“歸來”之後。
頓時,整個洞府狂風大作,陰物的氣息十分濃郁紛紛從洞口方向涌動過來,伴隨着嗚咽的聲音,十幾道殘影便是紛紛遊蕩進來。
這些殘魂進入洞府之中,並沒有對陸陽銘等人發動攻擊,而是安靜的站在黃袍道人的身前,如同等待將軍發號施令的士兵。
不多時。
兩百多道亡靈都已經就位。
老道再一揮手。
洞府消失不見,所有人都已經出現在了一片平地上面。天空之中,裂縫縱橫交錯,天火和混沌之力混雜在一起,不時釋放出一些極其猛烈的閃電。
老者的身後,則是出現了一個看起來千瘡百孔的丹爐。老者用手拍着丹爐的耳朵,看着身前的兩百道殘魂。
“幾千年了,萬事休矣。身爲慶豐宗弟子,你們生前死後都在效勞,已經足夠了。我已決定讓一切都歸於塵土,你們且退,尋自己大道歸宿去便是。”黃袍老者,顫聲說着。
可是他身後,兩百多道亡靈紛紛跪下。
他們依然面無表情,可是卻表達自我的意願:即使是淪爲鬼物,依然不肯離開慶豐宗。
黃袍老者預料之中的事情,他笑道:“愚蠢,愚昧。死守一塊地方,有什麼意義?慶豐宗已經覆滅,這在幾千年前就是事實,不想承認,也得承認。而且下一次這洞天重見天地,你們必然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輪迴。還要經過那天火和混沌之力的拷打。”
兩百多道亡靈,依然不爲所動。
黃袍老者深吸一口氣,怒道:“給臉不要臉是吧你們這羣小兔崽子,這他孃的是命令。都給老子超度去。誰要是不聽話,老子現在就給他揪出來扔進上面的天火裏。他孃的,以爲天火洗身萬劫不復是開玩笑是吧,一羣小狗東西。”
兩百多道亡靈終於擡起頭,面面相覷,知道宗主是真生氣了。於是不停看着天火,又看着老道人。
這一幕被陸陽銘看在眼中,五感交集,百味雜成。
如果只聽對話,會以爲是哪個宗門的宗主在訓話,雖然嚴厲,卻是充滿了寵溺。
誰能想到,這是一個已經覆滅了上千年的宗門。誰能想到,訓話的是亡靈,被訓話的,也是死了幾千年的亡靈呢?
陸陽銘不覺得好笑,只覺得,肅然起敬。
“各位前輩,天道輪迴,報應不爽。”陸陽銘上前一步,說道,“魔族至今未滅,諸位前輩真想要報仇雪恨,也該重入輪迴。如果修上大道,記憶起前世今生,再手刃魔族以告慰慶豐宗之覆滅,何其痛快。總好過,化爲怨靈,即使守衛着慶豐宗,卻終究只是在這幾百年一次開門的小天地之中。哪有什麼機會報仇。”
陸陽銘的話沒有得到迴應。
因爲那些亡靈不會說話。
可他知道,自己的話肯定觸動到了那些亡靈。
黃袍老道嘆了口氣,感激的看了陸陽銘一眼,繼續說道:“這位小友精通超度術法,還能讓你們往生之時留存很多前世的記憶。這何嘗不是開啓復仇之路的一次機會。你們這些小東西快別讓我心煩了,該滾就滾吧。”
老道揮了揮手,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那丹爐,不再說話。
所有亡靈,全都肅然站着,然後向老道行了禮
接着,其中一道亡靈再向陸陽銘行了一禮,緩緩的走將過來,朝着陸陽銘露出了一個稍微有些瘮人的微笑。
陸陽銘很是恭敬的行禮,“得罪了前輩,一路走好。”
說罷,陸陽銘雙指一動,一道往生符咒便是在手中出現,輕輕點在了亡靈額頭正中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