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灩瀲 >第一章 魂器幻形
    ,

    殘陽昏昏。

    雲霧繚繚。

    清風浮動間。

    隱約可見一鼎魂器於薄霧中透出身影來。

    魂器鼎身潤白古樸,上面刻着繁複的梵文。

    梵文時隱時現,牽動着魂器時不時晃動下鼎身。

    遠眺過去,一鼎魂器懸於半空,一方水雲尾連着尾,乾坤相呼,虛實相應。

    魂器正前方的下首,是一名身着藕白錦衣,面容上稚嫩褪去八分的男子。

    只見男子雙目微闔,右掌疊於左掌之上,將雙手置於腹臍,背脊挺直,於一蒲團上吐納打坐。

    男子似乎感應到魂器的震動,微啓雙目,見魂器不大會兒又恢復平靜,便不再予以理會。

    那鼎魂器似是有所不滿,見男子不像往常那樣與自己說話,鼎身震動得愈加厲害。

    男子想是被這嗡嗡作響的聲音惹得煩了,擡手向着魂器揮去一道仙障,可魂器今日似乎有些異常,與往日一般無二的仙障,竟沒有起到半點作用,反倒引得魂器由原來的嗡嗡聲,變成了現在的轟轟聲,好似隨時要崩裂般。

    這種狀況應該出現過多次,男子習慣性左手捏決,牽引着一絲玄氣進入玉鼎內查看情況。突的,男子收回手,神情變得肅然,自懷中取出一簡玉帛,對着那玉帛略微施了個法,便見眼前極光一閃,玉帛已然消失不見。

    魂器依然震動得厲害,男子嫌吵,沒了法子,只得出言道:“好了,今日便與你說說燕語坐榜的事罷了,你莫要再動了,你可知現在在你體內養着的那縷魂魄,是君帝最疼寵的那位九女兒的,你這般晃動,沒得好不容易纔幫人家聚好的魂魄,又給你幾下晃盪震散開去。”

    魂器似乎聽懂了男子的話,當真慢慢平靜下來,見男子沉默,未與自己說燕語坐榜是什麼,又欲晃動身體,男子只得一一道來。

    邊講邊暗忖,這鼎魂器自六百年前便是如此,原本倒也安安靜靜的養着扶樂神姬的神魂九千四百年,自己在此也靜守了九千四百年。

    自六百年前某一天起,這鼎魂器便如這般,突然震動得厲害,自己還道扶樂神姬怕是要提前醒來,待探尋過後,發現扶樂神姬的神魂,竟是沒有絲毫要甦醒的跡象,反而因着魂器的震動有些潰散。

    那時也像現在一樣,施了仙障也無用處。想着應是魂器自個修煉出了器靈,那器靈在作怪,便試着與其溝通。果不其然,在後來的一段時間裏,只要魂器一震動,自己便知道它是又要聽故事了,且每個故事只聽一遍,說重了的,它就晃動鼎身提醒自己。

    魂器是否真的修出器靈,便也只是男子的猜測。今日之所以震動得這般厲害,並不是它想聽故事了,而是它感覺自己渾身脹痛得難受,不知是自己即將修出人形的緣故,還是養在自己體內的那縷魂魄要醒來的緣故。

    它想應該是後者的緣故,那個曾經名冠九幽之境,無數九幽兒郎趨之若鶩的扶樂神姬已經回來了。

    它想着,玄清尊該是何種反應,欣悅清淡冷絕,亦或面無悲喜。不過天兕應是最高興的,可以結束沒日沒夜的枯守。

    它想了很多,想着自己也應該高興的,萬年的凝魂聚魄,還九幽一個絕世無雙的人兒。

    玄清尊估摸着已經來了,天兕於蒲團上起身,向玄清尊走近幾步。上身前傾,雙手交握略高於頭頂,神色如常稟告:“帝尊,方纔魂器較往日躁動,扶樂神姬的魂佩亦突現異象,恐其魂魄已凝聚。”

    而魂器早在玄清尊出現時,便已平靜了下來。男人踏着雲霧飄然而來,亦是着一席藕白錦衣,只不過樣式比天兕身上穿的那件略微繁複些。

    男人淡如月華的淺瞳看向玉鼎,默了會,拾起指尖於眉心取血滴入其內,鼎內霎時紅光大盛,渲着男人清冽的面容柔和了幾分。

    “天兕,去稟了君帝,扶樂神姬,已回。”男人開口道,語氣平淡,一如他人一般無波無瀾。

    風吹散了器鼎上纏繞的薄霧,一縷如煙如紗的生魂自古樸的魂器中緩緩飄出,向着長佑山的方向掠去,魂器發出錚的一聲,也隨着這風飄遠,隱隱嫋嫋。

    長佑山爲君帝九女扶樂神姬執管,而那縷生魂便是扶樂神姬三魂七魄中的一魂,在萬年前的混天之戰中,被伏魔之主季閻一掌震碎。

    玄清尊,九幽之境的無上尊者,萬物生靈自請臣服。

    玄清尊眉心血蘊含的力量磅礴而洶涌,其血所含的玄靈之氣可瞬間修補被將將被凝聚起的殘魂。

    扶樂神姬萬年前在混天之戰中替玄清尊擋了一掌,神魂被震碎,君帝情緒大慟,以爲痛失愛女之際,玄清尊祭出魂器,斂扶樂神姬魂魄於內,告知君帝還扶樂如初。

    要說這事委實烏龍,玄清尊是何等修爲之人,季閻全盛時期亦承不住玄清尊的威壓,更何談是在其苟延殘喘的情況下。扶樂神姬見季閻蓄掌向玄清尊襲去,竟是不管不顧擋在玄清尊身前,生生受了這一掌。

    季閻再不濟也是伏魔之主,便是君帝都對其忌憚幾分,何況毫無實戰經驗的扶樂神姬,這一掌,不僅令扶樂神姬當場斃命,魂魄也被震碎,教人唏噓不已。

    扶樂神姬雖是因玄清尊魂散,有魂器溫養,但爲其凝魂結魄,還需輔以玄靈之氣養之,所以這一滴眉心血也算是還了那不算救命之恩的救命之恩了。

    天兕領命後去得很快,水雲間一時便只剩下玄清尊和魂器忽忽飄在半空。

    吹散的薄霧很快又彙集在魂器的鼎身周圍,古樸而悠遠,若仔細看去便可發現,這些薄霧不似方纔綿軟輕柔,微微浮動間透着詭異的僵硬。

    它此時的感覺便是如此,除了全身的脹痛,便是周圍的氣流比之往常也浮動得慢些,它想它定也是受了那滴眉心血的恩澤,或許自己即將突破原形,修得人身。

    它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它看見自己長出了手腳,骨節分明的手,小巧瑩潤的腳,它慌忙用手摸了摸臉,又摸了摸頭頂,摸到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頭髮。

    它拽着自己的頭髮捨不得放開了,它想它的頭髮會不會同玄清尊的一樣,風一吹就飄啊飄的。

    它高興極了,忘了玄清尊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好似在詫異,又好似理所當然。

    過了許久,它稍稍平復的心情在看到立在一旁的玄清尊時又變得狂跳不已,那種窒息的緊張感讓她手腳有些無處安放,連帶着吐出來的話都顯得有些磕磕絆絆。

    “夫夫夫君”

    玄清尊來不及作何反應,又聽得,“夫君果然如天兕說的那般,長得甚合女兒家心意,便是男兒家見了,怕也要亂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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