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灩瀲 >第十章 陰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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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死不瞑目,當長昔找到她的身體時,遠遠的,長昔看着那雙總是帶着慈祥的雙眼,此刻正目眥欲裂的看着自己,顯得有些猙獰。原本怎麼也不肯闔上的雙眼,在看到長昔的那一刻,竟是慢慢的閉闔起。

    長昔定定的看着那雙眼睛,像是要把它刻印在骨子裏一樣,他麻木的等着所有人都走了,從深草裏慢慢的爬過來,越爬越快,他雙手又快又急的刨着土,因爲剛剛埋了人,土很鬆軟。不大會,長昔便從四,五個地方刨出一堆肉。

    那是老人的身體,長昔沒有嫌棄,他脫下自己的衣袍,把老人的身體輕輕的放在上面,小心翼翼的抱着,好像擔心把老人弄疼一樣。

    長昔找了個地方把老人重新安葬了,對着沒有豎墓牌的墓重重的磕了個頭,他就這麼用頭抵着地,眼淚悄無聲息的流下,落到軟土上,很快又消失不見。

    這是他唯一的溫暖。

    這是他最後一次流淚。

    他知道老人的死與自己有關,天帝已經知道自己的存在,找了藉口處死這個有恩於自己的老人,他在告訴所有人,即使自己是祁煙公主的孩子,即使自己是他的外孫,可自己身體裏始終留着魔族的血,是髒污不堪的,他在給衆仙神一個交待,用一個小小的孩子和一個善良慈祥的老人。

    銀笙看着身前的帝尊,不知怎的竟與故事中的那個小男孩重疊,帝尊莫不便是在這樣一個不被期待,不被祝福,充滿着惡意,算計,爭鬥的環境中生存下來的

    一時間,銀笙心裏不知是什麼滋味,總酸澀得厲害。

    眼前的男人,現在或許有着讓人難以企及,難以撼動的地位和實力,但是在背後,在過去不可數的年歲裏,以及現在,今後,他所要付出的一切都足以抵過他的所有繁華。

    玄清尊沒有把這個故事繼續下去,他已經說了太多,估計把他這數萬年來累積的話都給說完了,看着銀笙眼裏那滴將落未落的淚珠,腦中倏忽閃過一句:女兒皆水作的骨肉,當初看到這話不大理解,現在看來確實如此。

    男人與女人的區別,不僅止於身體的構造。

    “想來你已知本尊突然判若兩人爲何故,現在,本尊的問題同樣不變,去留皆憑爾意願,可允你想好再作答。”玄清尊不想去猜測銀笙的想法,他想聽她親口說出這個答案。

    銀笙想都不用,答案自然是留下了,雖然自己還未對帝尊表露心跡,但帝尊是自己早已定下的夫君,況且聽天兕那語氣,這天上地下,凡是母的,哪個不對帝尊懷揣着一點想法。

    當然,這略顯誇張了些,但無空穴不來風,別自己還沒出手,帝尊就臥倒她人懷,怎麼想,都是自家東西時刻被人覬覦的感覺,那夫君現在在哪,自己自然是在哪。

    如此天人交戰一番,想着帝尊以後有可能是別人家的帝尊,銀笙心裏就各種不痛快,趕緊開口,表明立場道:“留下,留下,自然是留下,帝尊還是趕快教我習字吧我已經知道帝尊的情況了,以後我會盡量保護好自己的,帝尊希望我離開的意思我懂,但是比起離開以後再也見不到帝尊,我更想留在帝尊身邊。”

    玄清尊被這份突如其來不算表白的表白說得耳尖微微泛紅,從未有過女子如此直白膽大的對自己說過這樣一番話,就連扶樂神姬遇到自己,說話都是一副欲語還休,體態娉婷的模樣。

    反觀銀笙,衣着語言皆不得體,妝容也不甚精緻,偏教人相處得舒心,仔細看去,銀笙的模樣竟十分清明靈秀,一雙圓眼顯得她俏皮有餘,狡猾有餘,微微勾起的脣角又帶着幾分野性,很矛盾,但又很合適,好像這人的性格本該如此。

    玄清尊察覺自己有些失態,忽略心中來得有些莫名的喜悅,面上依舊是一副平淡清雅的樣子。示意銀笙自博古架上拿了一簡稍微偏小些的竹箋,於案前與自己對立而坐。動作雅緻的攤開,指着竹箋上的第一個字說道:

    “今日便先教你認自己的名字,日後有人問起,不至於失了禮貌。”

    “哦,那帝尊的名字呢是叫祁長昔麼”

    “離長昔。”

    銀笙本欲問帝尊爲何把祁姓改爲離姓,似是想到什麼又住了口,帝尊那個故事忒揪得人心疼,問了少不得惹帝尊心煩,此事就此作罷,都過去數萬年的事,總拿着不放不利於修行,更重要的,不利於咱的,追,夫,大,道。

    日頭正盛之際,竹蘭殿內,銀笙已經把那捲竹箋學了個大半,連離長昔都難得的誇她聰穎,事實卻是離長昔看她習字速度快於常人,而且記得也勞,語氣淡淡的說了句不錯,銀笙就以爲那是對她的誇讚,一時間喜不自禁,習字的勁頭分外足。

    殿外,一道欣長的身影迅疾而來,待銀笙定睛看去,竟是昨晚那名對自己暗下狠手,早時又被自己踹了一腳屁股的男子,他怎麼找來了

    銀笙看着對方,思緒飄忽,心裏好一番陰謀論,怎麼辦他莫不是上門尋仇來了,要不要躲一躲,或者和他商量一下,別讓自己在帝尊面前太難看,畢竟,女爲悅己者容,太難看,影響自己在帝尊面前的形象。

    銀笙顯然早已忘記,自己在帝尊面前一直毫無形象可言。

    而正在銀笙各種猜測,想着怎麼應對的時候,只見那男子徑直越過她,對着端坐於她對面的離長昔恭敬的執禮道:“帝尊,方纔蘇木的坐騎鴒要趕回來報,蘇木現在被困於妖界的奐枯林,一時無法脫身,屬下是否需要去一趟妖界。”

    離長昔頭也沒擡,手執毛筆,正在批閱銀笙剛纔默的一些字,聞言面無古波道:“既是鴒要說的,想必蘇木並無大礙,不過你去看一看也好,順便帶着銀笙去歷練歷練。”

    銀笙此時正在心裏猜測,這名將自己徹底忽略的男子的身份,除卻正身處西鏡瀛洲的天兕,還有他口中被困奐枯林的蘇木,其本身又能在虛庭峯來去自如,那看來他就是日及神君。

    想到他昨晚對自己的態度,早起那會兒自己對他做的事,這中間的樑子怕是結大了,況且天兕說過,這位脾氣可不大好。想想自己不過兩日竟已和這位品階不低的神君結了仇,這該是多大的運氣。

    “銀笙。”

    “銀笙”離長昔將手裏的筆擱在龍形筆架上,擡眸看着眼前明顯走神的人喚道。

    “是,帝尊,可是有什麼事要吩咐”銀笙正在感嘆自己不淑的命運,哪裏聽得進去兩人的談話,聽得帝尊在叫自己,趕忙把飄遠的思緒拉回來,有些不明所以的發問。

    離長昔復言道:“回去收拾一下和日及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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