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雛鷹的榮耀 >110,詩人與親人
    水汽在小小的浴室當中瀰漫,將這裏同外界隔絕開來,一切都彷彿陷入到了朦朧的迷霧當中,亦真亦幻。

    艾格隆和特蕾莎兩個人肩並着肩坐在浴池當中,任由熱水和水蒸氣浸泡到自身的每一寸肌膚,享受着那種讓人身心沉醉的舒適感。

    他們並沒有交談,只是享受着彼此相處的空間。

    原本艾格隆只想享受一下片刻而且只屬於自己的閒暇,但是現在他發現,有特蕾莎在身邊,這種感覺也非常不錯,甚至更加美妙。

    雖然在現在這個年紀就要談論“一生”似乎有些可笑,但是他心裏已經認定了,這就是他將來要共度一生的伴侶——他相信,特蕾莎比他還要更早認定了這一點。

    所以,他不僅要爲自己,也有義務要爲她,以及他們未來的家人們創造一個更美好的將來。

    這給了他全新的動力。

    “殿下……?”就在這時,特蕾莎突然睜開了眼睛,然後看向了他。

    “嗯,有什麼事嗎?”艾格隆問。

    “你接下來是打算怎樣對待那些希臘人呢?”特蕾莎小聲問。“就我今天來看,科洛科特洛尼斯家族並沒有能夠完全掌控局勢。雖然他們發動了政變,暫時控制了政府和議會,但是他們恐怕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支持他們。”

    在艾格隆上岸並且和帕諾斯-科洛科特洛尼斯交談的時候,特蕾莎也混在人羣當中四處觀察。

    她敏銳地發現,雖然歡迎少年人的場面稱得上盛大,但是並沒有當地民衆的參與,而且四處戒備森嚴。另外她也跟愛德蒙-唐泰斯打聽了一下,得知科洛科特洛尼斯父子兩個目前的現狀。

    越是瞭解情況,她越是有些憂心忡忡。

    雖然此刻他們是被作爲貴賓邀請到了希臘來,但是誰也不知道這種榮光還能持續多久——萬一科洛科特洛尼斯家族突然失勢,那接下來艾格隆豈不是處境尷尬?

    “特蕾莎,不用擔心,希臘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他們之間派系林立,互相鬥爭,誰也不服誰。”聽完了特蕾莎的憂慮之後,艾格隆反而笑了起來,“至少我們並沒有讓局勢變得更加糟糕。”

    “那你打算怎樣預防呢?”特蕾莎追問,“總不能什麼都不管,只憑運氣行事吧?”

    艾格隆猶豫了一下。

    最後他決定,對特蕾莎,他不隱瞞了。

    “特蕾莎,其實我剛剛就已經吩咐了愛德蒙,讓他繼續保持和反對派的聯繫,我不會僅僅只在一個地方押注。如果科洛科特洛尼斯父子兩個能夠保持他們的地位,那我們合作愉快;如果他們不值得繼續合作,那我也會另外找到願意支持我的人。總之,既然我已經來到了這裏,那麼想要趕走我就沒那麼容易。”

    “如果是這樣那就最好了。”特蕾莎頓時放下了心來,“殿下,只要你沒有被一時的順利衝昏頭腦,而是能夠繼續理智行事,那我就放心了。我們現在還是處於惡劣的環境當中,絕沒有到可以歡慶或者放鬆的時候,請繼續和之前一樣審慎吧。”

    特蕾莎的話,讓艾格隆也心生感觸——如今他的身邊,恐怕也只有特蕾莎敢於跟他說這些話吧。

    自從獲得自由、並且開始擴張自己的勢力之後,他軟硬兼施,將所有的屬下和堂兄弟都壓服了,他們都已經效忠自己、承認了自己的權威,但是這同時也意味着他們會有意迴避那些自己聽了可能不高興的話題。

    一個人如果處於這樣的環境太久的話,久而久之還真有可能喪失謹慎的判斷力,變得虛驕自負,只相信自己的判斷,對他人的意見不屑一顧。

    所以,爲了避免這種狀況,他身邊需要有個隨時敢於對他直言的人——特蕾莎正好就合適。

    至少他絕對不用擔心特蕾莎所作所爲的出發點。

    “我會的,特蕾莎。”他點了點頭。

    接着,他又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從水池當中站了起來。

    “殿下,要走了嗎?”特蕾莎戀戀不捨地問。

    “是的,我泡了這麼久已經夠了,而且時間不等人,接下來帕諾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將會爲我舉辦一次宴會——這肯定是一次非常無聊的活動,但是我必須在場。”

    “我明白的。”特蕾莎點了點頭,“那些希臘人肯定會奉承討好你。”

    “如果光是奉承討好也就好了。”艾格隆頗爲不屑地笑了起來,“他們還會百般刺探我的虛實,並且設法從我這裏牟取好處,我如果稍微不注意的話就會落到拜倫那樣的下場吧。”

    “拜倫的處境?”特蕾莎立刻來了興趣,連忙追問。

    “是的,特蕾莎。”艾格隆聳了聳肩,“你在維也納的書齋裏讀書唸詩,所以可能對拜倫先生在希臘的經歷有了很多浪漫的想象,但是我很遺憾,現實世界要比浪漫的夢想世界要醜陋得多……”

    接着,他簡略地跟特蕾莎講解了一下拜倫的經歷。

    拜倫的經歷,簡單來說,確實說明了詩人在觸碰到現實世界之後的迷茫。

    他當時跑到了意大利的熱那亞生活,然後這時候希臘獨立戰爭剛剛興起,一個意氣相投的朋友勸說他一同參與到這偉大的事業當中。

    猶豫了一陣之後,他最終還是決定參戰。

    接着,他以詩人的飽滿熱情投入到了其中,他租了一艘船來到希臘,然後自掏腰包贊助希臘起義軍的艦隊,拼命想要幫助希臘人的獨立事業。

    然而經過時間的流逝,他逐漸發現,希臘獨立運動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美妙,也不存在什麼萬衆一心、熱火朝天鬧革命向侵略者找回自由的希臘民族。

    革命軍分成了好多派系,互相之間明爭暗鬥,有時候甚至使用刀槍進行廝殺,拜倫不得不把自己的一大部分精力用在了說服這些不同派系的起義軍團結上面。

    而這些不同派系並沒有太尊重這位詩人,他們看到有個天真的英國闊佬在到處撒錢,完全把他當成了冤大頭,而且還想着利用詩人的名聲來作爲自己的招牌,得到歐洲列強的支持。

    於是,各個派別爭先恐後地拉攏他,各派的領導人都寫信給拜倫,希望拜倫加入他們的派系,說只有自己是真正的革命者,其他派系都是冒牌貨或者土匪,所以拜倫只能和他合作,然後順便跟他尋求金錢贊助。

    每天都要收到這種互相扯皮的信,讓拜倫不禁頭昏腦漲。他不知道哪派的說辭是對的,但是他正確地判斷,希臘人一盤散沙,更多時間在內鬥,而不是對抗奧斯曼敵人,他相信無論靠他們中的哪一派都沒辦法贏得希臘的獨立,後來拜倫甚至親眼見證了革命軍兩派之間的火拼,然後在自己的文書當中無奈地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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