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親王的笑容,並沒有讓艾格妮絲感到有多麼親切,反倒是讓她有點莫名其妙。
她當然是知道對方的身份的,可是她更加知道,自己跟這位親王殿下平生素無來往,沒有任何交集,所以她根本搞不懂對方爲什麼會突然找自己打招呼。
而且是在這樣的場合當中。
但是,懷疑歸懷疑,自幼所接受的教育,讓她不能不有所迴應。
“請問有什麼吩咐嗎,先生?”她友好地問,但是明顯還保持了冷淡的距離。
她的冷淡並沒有讓親王知難而退,相反他笑得更加親切了。
“艾格妮絲小姐,我知道您礙於身份,並不希望過多地參與到我們當中,寧可當個旁觀者。不過……在這個歡慶的時刻,您是否願意展露您些微的風采呢?”
艾格妮絲微微蹙眉,搞不懂對方的意思。
所以她只是看着對方,等待着下文。“您是指什麼呢?”
“我一直都聽說,您劍術了得——平常人這麼說也就罷了,就連一貫輕易不夸人的陛下也對您讚不絕口,所以我忍不住就心生好奇了。”親王連忙解釋。
雖然這是在恭維自己,但是一聽到他提到‘陛下’,艾格妮絲就忍不住心生惱怒。
“所以,您是想要跟我挑戰嗎?”於是,艾格妮絲不太客氣地反問。
“這我可不敢……”親王尷尬地笑了起來,連忙擺了擺手,“我並沒有鑽研過劍術,怎麼可能成爲您的對手?怕不是您隨手一劍就能讓我灰頭土臉了。我只是希望見識一下您大展身手而已……”
“既然您不想親身挑戰,那麼您又想怎樣見識呢?”艾格妮絲再問。
“我們當中自然有一些熱血青年,他們對您的威名並不服氣,所以想要親身感受一下您的強大實力。”親王仍舊笑着回答,“現在的宴會,我們人人都情緒高昂,如果就這樣結束了實在可惜,所以我想,如果有什麼令人印象深刻的餘興節目的話,那就最好不過了……”
艾格妮絲微微愣住了,一瞬間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她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個時候接到挑戰。
按照她的性格,如果是在巴黎的話,她一定會慨然迎戰,挑戰者不管有幾個儘管放馬過來就好了——可是現在她是在這個地方,這麼做合適嗎?
“這不太好吧……”遲疑了片刻之後,艾格妮絲搖了搖頭。“我認爲這種場合下,不太適合這麼做,免得掃你們大家的興致。”
“您不願意嗎?”親王明顯有些失望。“艾格妮絲小姐,您一定不知道,在我們當中,一直都有人對您充滿了敬佩和欽慕,別的不說,陛下的親衛隊長安德烈-達武侯爵,就曾經跟您挑戰過,然後失敗了。他一直都對自己的失敗耿耿於懷,所以連帶得讓我們這些沒有親眼見識過您動手的人,都已經對您充滿好奇和仰慕了……”
親王的話,讓艾格妮絲又是開心,又是暗自好笑。
“安德烈-達武先生曾經跟我提過這事,可是……我真的已經不記得了,我經歷過許多挑戰,哪怕贏了我也不會嘲笑任何一個敗者的,失敗並不會磨損他們的尊嚴。他真的沒有必要對此耿耿於懷。”
他如此窮追不捨,反倒是讓艾格妮絲起了疑心。
“先生,您爲什麼如此堅持呢?難道您有什麼私人原因——?”
親王又尷尬地假笑了一下,然後斷斷續續地回答。
“這個嘛……主要是之前,我跟埃德加兩個人打了一個賭。”
“埃德加?!”艾格妮絲又是大爲驚訝,“他和您做什麼了?”
“我們一開始只是在聊天,後來話題不知道怎麼,扯到他夫人身上了。”親王表面上尷尬,但實際上完全是故意念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說辭,“埃德加把她的夫人誇得舉世無雙,說她溫柔賢淑又能操持家業,巴黎的夫人們誰也比不上她,這一點我倒是完全贊同——不過後來,他又誇口說他夫人的妹妹也同樣舉世無雙,在同齡人當中完全沒有敵手,而且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嗯,在容貌這方面我們並無爭議,可是在其他方面我總覺得他會不會有些誇大其詞,於是我們兩個人就爭吵了起來……最後我們打了個賭,我想要親眼見識一下。”
原來如此!艾格妮絲心裏頓時大爲惱恨。
又是埃德加,這傢伙到底給自己添了多少麻煩啊!
不過,親王的這一番說辭,突然之間又激起了她強烈的好勝心。
她不願意在別人的輕視下退縮,更加不願意在對方提到姐姐的時候退縮。
姐姐自然是舉世無雙的,自己作爲她的妹妹又怎麼能夠差勁呢?
好吧,既然你們這麼不識好歹,那我就給你們一點顏色看看!
一番思索之後,她終於點了點頭。
“好吧……既然您如此盛情邀請,那我也實在不好意思推辭了。不過,我認爲既然這是喜慶的時候,那我們最好要注意一下分寸,免得讓所有人掃興。”
“當然,這是當然的!”眼見艾格妮絲鬆口,親王頓時就大喜過望。
艾格妮絲看不到,在他眼角處劃過的一絲得意。
沒錯,這就是他和埃德加精心編造的說辭——
在之前,他就拉攏過埃德加,一起對付那個“奧地利小娘們”,不過可恨那埃德加滑不留手,一句實話都不說就離開了,他也只能無奈嘆息;然而他沒想到,就在今天,埃德加主動找到了他,向他提出希望能夠合作,一起力捧艾格妮絲,和特蕾莎公主唱對臺戲。
一聽到這個提議,親王立刻大喜過望。
他心裏一直有一塊心病,那就是自己因爲一時疏忽,結果被特蕾莎公主抓住了把柄,只能一時忍耐,對公主殿下卑躬屈膝,但越是如此,他心裏的憤怒越是熾烈——自己堂堂波拿巴家族的成員,陛下的堂兄,居然要被個小姑娘鉗制,何等恥辱?
他一直在尋找脫身之策,而埃德加的提議,恰好就符合他的需求。
雖然陛下和特蕾莎公主的婚事看起來是板上釘釘、絕無可能更改了,但是從沒有任何規定說過,法蘭西的君主只能愛一個人——甚至恰恰相反,歷代君王都是縱情聲色,他們的王后反倒只是宮廷裏的吉祥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