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雛鷹的榮耀 >56,宏圖願景
    “博旺先生,您今後將有無限的機會去留下您的名字了。”

    在艾格隆再度伸出手之後,博旺下意識地伸出了手,和艾格隆再度握手起來。

    不同於剛纔僅僅是禮節性的握手,這一次,兩個人之間突然多了幾分“志同道合”的氣氛來了。

    雖然他們只是初次見面,之前沒有過任何交集,但是艾格隆卻能夠明顯感受得到,這個其貌不揚的銀行家,卻有着敏銳的思維和超過常人的視野,雖說他不能完全超越整個時代預見未來,但至少他能夠模模糊糊地理解什麼是未來。

    他在幾十年當中,想盡一切辦法去增殖金錢,爲自己積累權勢,爲了達到這個目的,他不得不去深入瞭解各行各業,瞭解這個世界的運行邏輯,久而久之,他自然能夠看得出來,到底什麼東西才能夠讓資本更快地增殖。

    而艾格隆短短几句話,雖然不可能讓他一下子就看清楚未來,但是卻也給了他一種撥雲見日的感覺。

    原來還有人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他在心中不可能不爲此感到高興。

    他原本以爲,自己在這個少年人面前,會得到一場自吹自擂的表演,要麼就是天花亂墜的畫餅,這種場面他在那些欠他錢的貴族那裏都見得多了,這個少年人就算再有能耐,頂多也只不過把這種場面表演得更加動情一點而已。

    但是卻沒有想到,他看到的是宏圖願景。

    當然,他畢竟還是一個謹慎的人,即使在這種時候,他也沒有飄飄然到失去理智,而是再給了艾格隆提醒,“陛下,我非常感謝您對我的看重,也非常欣賞您這種宏圖大志——但是我必須站在專業的角度來提醒您,所有的融資,不僅僅是賬面上的數字,它還是一種負債,它影響是的您、是整個國家的信用;您不能只想着花錢,卻不去想怎樣抹平這一份債務。

    簡單來說,您的投資必須能夠盈利,哪怕不在短期內盈利,至少也要讓人們看到長期盈利的前景……我可以爲您融資,借到難以計數的金錢,但我終究不是一個魔術師,我不能無限地爲您去維持這種信用,您終究必須靠您手中能夠盈利的投資來說服所有人,如果您做不到這一點,那麼人們就會對您失去信心,您的政府的融資能力就會下降,進而就無法用新的債務來覆蓋舊的債務,債務會像滾雪球一樣越發龐大,直到最後把這個政府壓垮。”

    以21世紀的眼光來看,博旺的意見過於保守,但是在此時,在這個世界上還不存在不依靠任何貴金屬、或者一般等價物支撐的純信用貨幣,一個政府也不可能單靠自己隨便開動印鈔機就能積累天量的債務,更不存在一個可以讓全世界來吸收超發貨幣的強勢貨幣,所以博旺的話反而是正確的,他的顧慮正是基於不久之前的歷史。

    波旁王朝歷代國王好大喜功,自從享國以來戰爭連綿不絕,浩大的軍費開支讓國家財政幾乎爲之枯竭;而在這種情況下,王室成員們還不知道收斂,生活驕奢淫逸揮金如土。在王室的表率之下,貴族和政府官員們同樣以揮霍奢靡爲榮,政府沒有財政紀律可言,開支年年入不敷出。

    路易十六上臺之後,雖然他自己並沒有那麼多缺點,但是他也沒有改變固有行爲模式的決心,他身邊的妻子和弟弟們依舊和往日的先祖們一樣,所以他的政府無法改變債臺高築的命運,債務逐年上升,並且看不到任何能夠緩解債務危機的希望。

    雖然路易十六的財政大臣內克確實很有才能,能夠靠着各種左支右絀的手段勉強敷衍,但是他最終還是無力迴天,他上書路易十六,告訴國王如果不盡快緩解財政危機,王國馬上就要破產,而路易十六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最終,路易十六無奈之下決定召開已經塵封了一百多年的三級會議,準備讓全民一起來找出辦法,共同“消化”掉自己王朝那恐怖的債務。

    國王卻沒有想到,積怨已久的第三等級,藉着三級會議聚在了一起,並且和巴黎那些在飢寒交迫當中已經憤怒無比的貧民們合流,開始向整個不合理的舊制度發起了進攻。最初他們尚且有敬畏之心,要求並不是很多,但是隨着形勢一步步演變,以及路易十六和貴族階級們的內訌,形勢一步步走向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最終引爆了大革命,路易十六本人和他的王朝一起在烈火當中化爲了灰燼。

    可以說,如果沒有財政危機和債務危機,路易十六根本就不需要召開三級會議,也就不會把第三等級的輿論引爆出來,而平民們也不至於因爲貧困和怨憤而站起來推翻他們曾經無數次歡呼過的國王。

    前車之鑑僅僅才過了幾十年,博旺自然對此記憶猶新。

    在他看來,如果艾格隆因爲自己的“宏圖大志”而不計代價地去到處撒錢,進而推高政府的債務,那無非是在自尋死路而已,縱使看上去比之前的波旁國王們有作爲很多,但結果是一樣的,都不會有好下場。

    而如果自己在這種情況下,參與到這一場浩大的戲劇當中,那麼自己搞不好也一樣會引火燒身。

    面對博旺的質疑,艾格隆也並不生氣,因爲在新時代到來之前,肯定會面對許多質疑。

    有些質疑是來自於庸人與愚人,他們只是單純覺得“任何改變都是錯的”而已,所以他們的質疑毫無價值,艾格隆也不屑於跟他們解釋什麼;而博旺的質疑卻是聰明人的質疑,他不反對變革,只是希望這種變革在財政上能夠“可持續”而已。

    “您說得沒有錯,保持政府的財政平衡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說,是維持我們統治的生命線。我們可以負債,但不能債務失控,必須讓人們看到我們長期能夠清償債務的可能性。”艾格隆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向博旺解釋,“我打算接下來先以政府本身來籌資,在最具有盈利價值的地方修建示範性的鐵路,讓人們看到它盈利的前景;接下來以政府的權威,頒佈特許經營證書,讓民間籌集資金來建設新的鐵路,然後再以國家來統籌運營,這樣我們在新時代的運輸和郵政當中將擁有鉅額盈利,足以讓這筆債務不至於成爲壓垮我們的重負。”

    艾格隆提出的辦法,也正是後來歐洲各國的解決辦法,先是通過政府規劃建設路線,分批次地建設鐵路,控制債務的規模;其次通過特許狀來吸引民間融資,減輕政府籌款的壓力,最後再通過全國性的統籌運營,實現鐵路網的經營盈利,通過這些方法,歐洲、尤其是西歐國家在短短一代人的時間裏就建設了覆蓋全國的鐵路網,讓“工業革命”直觀而又潤雨細無聲地改變了整個社會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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