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雛鷹的榮耀 >135,命運的玩笑
    “在幾分鐘之後,您將死於酒後的急性中風……”

    艾格隆的話,讓泰勒溫伯爵感到不可思議。

    正因爲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所以他現在與其說驚恐,倒不如說完全無法接受現實,只覺得自己可能是幻聽或者在做夢。

    但是,他的身體卻沒有辦法欺騙自己,此時他的雙腿已經劇烈地抖動了起來,額頭上也出現了細密的汗珠。

    “陛下……陛下……”他顫抖着詢問艾格隆,“您在說什麼?”

    “我沒有說得足夠清楚嗎?”艾格隆帶着一種從容的優雅,溫和地看着對方,“那我再重複一次吧——伯爵先生,在幾分鐘之後,您將死於酒後的急性中風……”

    這一次,伯爵再也沒有辦法自欺欺人了,他已經準確無誤地從對面的少年人口中得知了自己即將面臨的命運。

    巨大的恐懼瞬間吞沒了他的身體,他想要後退然後逃跑,但是樂極生悲的精神衝擊,讓他的身體幾乎難以控制,更何況剛纔他還喝了不少酒,酒精更是讓他頭暈目眩。

    但即使這個時候,他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你,爲什麼要殺我?我不是已經投靠你給你當走卒了嗎?

    羅馬王不喜歡殺人,也無意在回國之後搞血腥的清洗和清算——這是他和許多人在暗中觀察了很久之後得出的結論,雖然他過去曾經是保王黨,雖然他參與過對拿破崙支持者的清算,但那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他曾經的黑歷史哪裏有塔列朗這些人嚴重?他手中的鮮血又哪有這位親王多?

    他根本想不到自己有什麼理由會被羅馬王清算,所以他無法相信自己會成爲這樣的倒黴蛋。

    “爲什麼……爲什麼您要我死?”他的雙腿顫抖着,顫聲問艾格隆。“我……在爲您效勞啊,陛下!”

    這個問題問得好。

    艾格隆饒有興致地打量着對方,欣賞着伯爵此刻的表情。

    其實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欣賞這種復仇戲碼了,但是每一次身臨其境的時候,他都會感覺到非常有趣。

    和對待費爾南-德-莫爾塞夫伯爵時一樣,他故意在對方臨近生命的最後時刻還在向對方示好,讓對方滿懷希望,讓對方根本想象不到自己接下來將會遭遇什麼災難——然後,在不給任何緩衝時間的情況下,將冰冷的真相直接攤到對方的面前。

    恐懼,茫然,還有那種從天堂頃刻間墜落到地獄的那種落差感,足以摧毀任何一個人的心理防線。而在這一刻,這些曾經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精英人士”們,將展現出他們真實的本來面貌,露出恐懼的醜態,而這更加能夠滿足那些復仇者的報復心理。

    正因爲如此,他不能立刻把對方弄死,而是要儘可能地讓對方明白自己會死,讓他在恐懼和悔恨當中迎接不可避免的結局。

    “爲什麼?這個問題問得很好。”艾格隆微微挑了挑眉毛,“平心而論,您確實不是我的仇敵,如果您稍微幸運一點的話,您原本可以真的成爲我的座上賓,享受您夢想中的飛黃騰達的,但是……”

    說到這裏,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後看向了旁邊一直默然站立的女僕。

    “您讓我身邊最忠心、最親密的僕從家破人亡了,這份仇恨,足以註定了您的結局。”

    一邊說,艾格隆一邊默默注視着夏奈爾,觀察着她此刻的神態。

    出乎他預料的是,夏奈爾身上並沒有當時埃德蒙殺死費爾南時的激動,反而相當平靜,她只是看着泰勒溫伯爵,猶如看着一個垂死的可憐蟲一樣。

    艾格隆想了想,然後大概也明白了其中的關節。

    埃德濛濛冤入獄家破人亡的時候他已經19歲了,他和身邊人的親情羈絆牢不可破,也享受了生命的美好,所以失去這一切的時候會更加痛切,這種痛切會轉化成對仇敵咬牙切齒的仇恨,變成焚燒一切的烈焰。

    而對夏奈爾來說,她的父母親殉難的時候她才五六歲,小時候的記憶幾乎都已經模糊不清,家人們更多的是她記憶中的符號而已,並沒有那種幾乎被人撕碎的切膚之痛。

    所以對她來說,泰勒溫伯爵是“仇人”這個符號,是必須報復的人,但並沒有那種燃盡一切的恨意。

    不過事到如今,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總之,他替自己的女僕報了仇,回報了她一直以來的忠誠,這就夠了。

    隨着艾格隆的視線,泰勒溫伯爵也看向了夏奈爾,只是他根本不知道這個女僕到底是誰,更加不知道爲什麼自己要因爲她而迎來這種悲慘的結局。

    “尊敬的伯爵先生,晚上好。”夏奈爾輕輕地屈身,向泰勒溫伯爵行了個禮“我們之前曾經在奧地利見過,但以我的身份,肯定是不值得您多看一眼的,所以您肯定不記得我,所以請允許我向您介紹吧……我名叫夏奈爾-諾埃爾。”

    伯爵絞盡腦汁,卻根本沒有這個名字的任何印象。

    “這個名字,您當然不會知道,同樣您也肯定不會記得於勒-諾埃爾和瑪麗-諾埃爾的名字……所以請容我向您解釋,他們是我的父母親,我們一家是南方人,並且曾經在1815年的一場不幸的騷亂當中罹難……不止他們,我的弟弟,我摯愛的親人們幾乎全部罹難了,我好不容易纔逃出國境,最終在命運的指引下來到了陛下身邊。”

    這下泰勒溫伯爵明白過來了。

    原來兜兜轉轉,自己還是栽在了那場清算上面。

    當時他被王室委任,擔任了巡回法庭的特別監察員,並且秉持着“徹底報復”的方針,有意放縱了各地的匪徒們對叛黨的血腥報復。

    他從來沒有爲此感到過負疚,那些枉死者不過是他向上爬的墊腳石罷了。

    誰又能想得到,那些該死的平民和叛賊們當中,居然會出一個能夠有資格留在這個少年人身邊的人物呢?

    按理說來,當年清算人,現在被清算,公平合理,但是泰勒溫伯爵顯然沒有興趣享受這種“公平”,他不知道哪裏涌出的力氣,發軟的雙腿陡然往後一蹦,接着連滾帶爬地向着門口跑去。

    其實,既然陛下想要殺死自己,他就算能夠逃出房間又能怎麼樣呢?

    只是,人在絕望之下已經顧不上想那麼多了,他此刻只有一個念頭,逃離這裏,逃離復仇者。

    然而他卑微的希望之火,在頃刻間就被熄滅了。

    他的肩膀上突然涌來了一股難以招架的力量,接着他被拖了回來,然後被扔到了地毯上。

    而那個少年人,此刻正以殘酷而戲謔的笑容看着他,“我很失望,伯爵先生,您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難道不能更有風範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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