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手撿起一本來，本打算只是看看，不曾想這一看便入了神，這書彷彿有什麼魔力一般，讓他忘我的看着，腦海中會隨着這書本的內容不斷的思考。
他翻書的速度不慢，盞茶時間便翻過一頁去，不多久一本書便看完了，沈毅恍若不覺的拿起下一本書，繼續翻看起來。
這本書在論道，可是沈毅看着總覺得彆扭，因爲與他研習的補天功大相徑庭，可是卻又讓他隱約覺得有一些道理，越看越覺得迷惑。
看的越多，他腦海中的疑問便越多，便越想繼續看下去。
一摞書看完了，沈毅沒有找到他想要的答案，反而疑問越來越多了。
漸漸的，沈毅已經忘了他最初的問題，一大堆的疑問盤亙在他的腦海，讓他不斷的看下去。
這些書有的在論道，有的在論法，也有的只是單純的講一些煉器煉物，還有的是一些小說、歷史、風土人情，五花八門，什麼都有。
沈毅就這樣看着，徹底沉淪了進去，連時間都忘記了。
一摞一摞的書看完，一個又一個的疑問被他解決，到了最後，沈毅腦中只剩下了一個疑問。
到底什麼是道。
這裏所有的書都在論道，在講道，在講道乃是世界之本，一旦體悟，便可與天地同壽，日月同輝，可是沈毅心中最深處的補天功，卻在講這世間根本無道。
那麼這個道，到底是什麼？
沈毅還在看着，還在追尋這個答案。
他沒有發現，自己滿頭的青絲，變得開始發白，臉上有了皺紋，眼角開始拉攏，他在變得蒼老。
黑髮變作了白絲，沈毅仍舊在無知無覺的看着，越看他越困惑，這彷彿是個根本不存在的問題，但是他偏生又能清晰的看見，苦苦追尋而得不到一個答案。
直到這一刻，沈毅翻完了一本書，忽地發現這裏的書已經被自己看完了，他回頭看去，滿天的書海之中，已經再也找不到一本可能爲自己解惑的了。
這麼多的書，沒有一本能讓他找到答案。
“不，一定有，一定有一本書，能給我答案。”
沈毅在這書海中翻找，確定自己沒有遺漏，他急匆匆的往那個亮着光亮的門口走去，中間幾次被絆倒也無所謂，爬起來繼續走。
又重新回到房門，沈毅一步踏出，外面本不刺眼的光芒這一刻刺痛了他的眼睛，經年累月在昏暗的環境下看書，讓他的眼睛無法承受這劇烈的光亮變化。
一瞬間，沈毅什麼都看不見了。
這是怎麼了？
瞎了，他竟然瞎了？
沈毅一下子懵了。
張繼聖就站在那棵枯樹下看着他，問道：“你去看書了？”
“大先生，你睡醒了？”
沈毅開口的一瞬間，怔住了，他的嗓音無比的蒼老，比大先生還蒼老，這一句話說完，氣都有些喘不上了，他這一刻才發現，自己已經成了一個遲暮之年的老人。
“大先生，我這是怎麼了？”
“你老了。”
“老了？”沈毅吶吶的問道：“我怎麼會老呢？”
“可我還沒有找到我的答案……”沈毅踉蹌一步，道：“大先生，你一定知道的，對不對？”
“我也不知道。”
“可……可……對了，我還要去看書，書中一定有我想要知道的答案。”
“那已經是世間所有的書了。”
“不，不可能，這世間的書怎麼會這麼少……我纔看了一會兒便看完了。”
“你已經看了一百多年。”張繼聖枯笑道：“怎麼會看不完。”
“一百多年？”
沈毅愣住了，他一瞬間淚流滿面，哭喊道：“不可能，不可能，怎麼會這麼久，我明明感覺才一瞬間，道還沒有尋到，我怎麼可以去死……”
張繼聖聽到這句話，從懷中取出那本書來，在沈毅的頭上輕輕一敲。
“太上忘情，看來你已經得道了。”
沈毅聽到這一句話，頓時停止了哭泣，疑惑道：“我已經得道了？”
“沒錯。”
“太上忘情，便是得道？”
“是。”
“原來……”
沈毅話說到一半，忽地停住。
他腦海中浮現了一副畫面，畫面中有一個人死死的捂着他的嘴，讓他不要說。
他想不起這個人是誰了。
他怔住了，他眼前忽地再一次看見了光，這一道光，讓他嘴脣嚅囁，忍不住想要說出口。
他感覺自己只要觸碰到這道光，便可得道。
只要他說出他已得道，便可以伸手去觸摸到那大道，讓自己重回青春，讓自己遠離這滿身的病痛。
甚至可以不老不死，永生不朽。
可他忍住了，不只是那隻手將他捂住了，他在將要說出那一句話的時候，也感覺自己彷彿遺忘了什麼。
那好像是自己心心念念最重要的事。
可他想不起來了。
“不，這不是道……”
“哦？”張繼聖問道：“那什麼是道？”
“我不知道，但是這不是道。”沈毅喫力的喃喃自語。
“爲什麼？”張繼聖笑着道：“你已經看見了他，應下之後，便是日月同輝，天地同壽，是至高無上的大逍遙，大自在，天大地大，沒人再能攔你。”
“可那樣，我還是我嗎？”
沈毅說完這句話，忽地怔住。
我？
對呀，我是誰？
沈毅回想着那一副畫面，不斷的想着，漸漸的聽到了哭聲。
他看見了一個小孩兒驚恐的躲在狹窄的洞裏，聽到了那句別出聲，快藏起來，他不覺間淚流滿面。
他又看見了一個人被一隻舉手所鎮壓，聽到了另一個人笑着說，殺身成仁，捨身取義，然後慷慨赴死。
他還看見了一個女子帶着聖潔的光，飛去了天上，那個人不斷的追尋，卻怎麼也攔不住。
一幕幕畫面隨着他的眼淚一同流動，他時而滿腔怒火，時而悲傷流淚，直到什麼都不剩下。
沈毅瞎着雙眼，卻目光灼灼的看向前方，語氣篤定。
“原來這纔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