簋山市東郊地域,某處偏僻的荒地內,有一間不知何人建造的小倉庫,這倉庫廢棄已久,黎墨的前身也是在一次獨自外出寫生時偶然發現的。

    倒塌的磚牆,折斷的屋樑,遍結的蛛網,茂密的野草,還有其內偶爾傳出的細細怪叫,無不表明這是一片無主之地。

    它有極大可能是二十年前淘金時代末期的殘留,前身還專門爲它作過一幅畫,並起名爲腐朽之金。

    也許他在暗喻着什麼

    黎墨搖搖頭,將腦海中雜亂的思緒丟開,提着箱子邁步走進倉庫內部,整理出一小片堪可立足的空地,而後曲腿坐下,再度整理了幾遍自己夢中的計劃,力求確保做到力所能及的極致。

    “到了最終的決戰時刻,我竟也免不了緊張起來。”

    黎墨暗自失笑。

    “毋需膽怯,若無新生,那便同死”

    倉庫外野風漸起,荒草搖擺之間,明亮的日光逐漸黯淡,幾個小時的時間眨眼即過。

    夕陽西下,紅霞漫天。

    “真是壯美”

    黎墨遙望天際,當落日全部沒入地平線下時,熟悉的感覺再度傳來,他的眼前一黑、一亮,再度出現在那棟在夢中尋了無數次也尋不到出口的大樓內。

    入眼是雜亂的辦公室,各種文件散落一地,凌亂的灰腳印印在紙張上,一小灘乾涸的血跡就黏在黎墨不遠處。

    更爲觸目驚心的,是合金門框上一個清晰可見的拳印,變形的金屬明明白白地表明瞭這一拳的力道有多大。

    若是打在人身上,縱使不觸及要害,也要非傷即殘

    “真是噩夢。”

    黎墨捂着右大臂上的傷口,絲絲殷紅血液自指尖溢出,溫熱若煮蛙的水。

    一個月前,黎墨自地球穿越到了蓋亞星,一頭撞進了這個比前世更富有神奇色彩的世界,但從即將加薪升職的社畜穿成獨居的孤兒畫師也就罷了,起碼諸夏王國大環境是和平的,他還有很大可能可以平平安安地過完這一生,說不定還能練點神奇的武術玩玩。

    但半個月前突然闖入他生活的噩夢,卻將一切都摔得粉碎。

    當黎墨第一次來到這個過分真實的大樓時,他以爲自己覺醒了什麼勞什子金手指,爲此還興致勃勃地打算在樓內轉上幾圈,看看能不能觸發什麼機制。

    結果迎接他的不是金手指,而是一個全身罩着黑袍的無麪人。

    無麪人見到黎墨的瞬間便是殺招,從未與人有過生死搏鬥經驗的他不得不狼狽逃跑。

    在付出些許傷勢後,黎墨終於在對方追殺他二十分鐘後,脫離了夢境。

    他以爲那是結束,沒想到那僅僅只是開始。

    從那以後,黎墨每天晚上都會去到那棟大樓,並被無麪人追殺,更糟糕的是,整座大樓都被封死,憑藉他的能力,根本無法脫離。

    好像那是一個獨立的世界,是專爲二人創造出的角鬥場。

    而且黎墨也不敢死,冥冥中一種詭祕的直覺告訴他,若是在這裏被無麪人殺死了,他在現實中也會死

    他只能屈從於這裏的規則,並試着反殺,但當他好不容易給無麪人造成傷勢後,他忽然驚恐地發現,在白日裏未做夢的時候,無麪人竟也能短暫操控他的身軀,並做出種種行爲。

    而在夜晚未做夢的時候,對方更是能完全支配他的身軀二十分鐘,在這二十分鐘內,無麪人纔是這具軀體的主人。

    這種類似於借體還魂的行爲,讓黎墨一度以爲那是身體的原主,但在對方於夜晚殺人剖屍,並以此學去了幾名武者的武術,從普通人成長爲武術家後,這種猜測被推翻了。

    就算那是原主,他也已經不是他了

    無麪人學會了武術,在夢境中戰鬥力大漲,但因爲某種未知的原因,黎墨也將武術學去了八成,雙方的戰鬥更加激烈。

    但依舊是無麪人壓着黎墨打,他只有偶爾才能反擊成功一次。

    而且他擔心若是再傷了無麪人,自己會不會徹底被操控

    但他若是不傷無麪人,最終他肯定會被打死,依舊會失去所有。

    這似乎是死局

    自那以後,黎墨的神經始終緊繃着,他惶恐於死亡,不想再做夢,但他用盡手段,依舊每晚都會入夢。

    避無可避

    那是最爲黑暗的一段日子,直到今早在步行街畫櫻花時再度被操控,黎墨忽然想通了。

    同歸於盡吧

    在夢中同歸於盡吧

    再然後誰自現實醒來,交給天意

    他也許瘋了吧。

    “呼”

    黎墨深呼一口氣,扯下窗簾綁在胳膊上止住鮮血,然後向自己選定的地方行去。

    從進入夢境到無麪人出現,間隔不會超過五分鐘,而當二人照面之後,他在夢境中停留的時間是二十分鐘。

    這最多隻有五分鐘的喘息之機,便是他佈置的時間。

    每一次進入夢境黎墨都會隨機出現在大樓某個位置,這對他有利,但每次進入後傷勢都會被繼承,這又是不利的。

    好像冥冥中有某種機制,在做着平衡。

    這究竟是他個人的詭遇,還是某個存在的遊戲

    不怪黎墨如此猜測,因爲這場夢境斧鑿的痕跡,實在太重

    但他暫時又不願再往深處去想,因爲那不僅對改善現狀毫無幫助,更會增添絕望。

    “要來了。”

    黎墨做完佈置,凝神細聽。

    似有輕微的腳步聲於樓梯間迴響。

    “嗒”

    “嗒”

    “嗒”

    他屏住呼吸,悄悄走出門外,踮起腳步向樓上摸去。

    他從不坐電梯,因爲那隻會是取死之道。

    近了。

    黎墨腳步聲越發輕微,輕盈地好像一隻貓兒。

    這是學自形意中的虎形,自有奧妙。

    猛虎捕獵之時,也是先潛行,再發起雷霆一擊,故有宗師觀此姿態,創出虎形拳。

    持此拳架,行走坐臥之間,皆可暴起傷人。

    更近了。

    近得黎墨似乎能聽到無麪人的心跳聲。

    無麪人名如其人,無七竅,狀可怖,但除此之外,於常人並無差別,也有心跳,有體溫。

    只要是人,就有可能會被殺死。

    他之前不也負傷過麼

    到了

    在無麪人一隻腳跨出牆後的一瞬間,黎墨驟然暴起,舉起卸下的一條鋼凳子腿迎頭劈下。

    形意有拳架,拳架之上可放貼身短兵,方寸之間,威力更奇。

    生死覺悟之下,黎墨這一式竟得了虎形的幾分神髓,真如猛虎嘯唳山林一般。

    王者大勢傾軋

    煌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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