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長生門的大戲,她更想看素鶴兩頭難。
誰都要救,誰都救不了。
這世間,還有什麼比這更能讓她快樂?
而且,也許背後慫恿箕鴀的人做夢也想不到,這事方便了素鶴,卻也方便了自己。
呵,素鶴啊素鶴,我倒要看看你這回如何自救?
哼……
另一頭,九曜樓一個小廝匆匆跑進小院將看到的事情稟報給一枝春。
小心的問到:“夫人,我們現在怎麼辦?”
一枝春面沉如水,俏臉帶煞。
兩眉之間不怒而威,一點丹脣不點而朱。
沉吟細思片刻,道:“傳令下去,叫底下人繼續盯着,有事及時回報,不可打草驚蛇。”
“是。”
小廝作禮,急急而去。
神沇端起清茶在鼻尖細嗅,不疾不徐道:“你早知如此,何必還要在意?”
一枝春怒而轉身,沒好氣道:“說的輕巧,她這出城能有什麼好事?”
“是沒好事,但這不也是他二人思慮不周,纔給對方尋了空子。”
卻不料,這話點着了一把火。
氣的她拍桌子,吼道:“你這麼厲害,咋不自己上?”
“吾不能。”神沇悠哉悠哉啜了口茶。
“那說什麼風涼話?”
“錯。”
“什麼意思?”
“意思你很清楚。”
“我……”
“吾早就說過,這是他的天命。你不能多加干涉,否則只會害了他。”
“照你這話,是要我看着他受死?”
“不該嗎?”
“不行,我辦不到。”一枝春旋身落座,背對他道:“我答應過先生,就決不能食言。”
“破郎中自己都跑了,你還管什麼?”
“那不一樣,先生是有不得不爲之事。”非是與你一般,閒人一個。
神沇現在對她的怨念已經視而不見,她對拂清風的盲目崇敬也是見怪不怪,因而放下清茶,緩緩打開摺扇。
輕輕扇動,道:“吾的小一枝春,你現在該着急的不是浥輕塵出城,也不是爲了破郎中同吾置氣。”
倏然,他眼眸瞥向外頭:“你應該擔心那一隻醒來,能不能沉住氣。”
又頓了頓,道:“素鶴的判斷沒有問題,以當下情形而言,不滅之燼是首選,營救弦不樾是其次。
而他要取得不滅之燼,唯有同三味合作。
因爲,他不能冒被古明德知曉的風險。
這點,你心裏清楚。
至於三味,這一手着實漂亮。
確實讓素鶴神不知鬼不覺得以出城,將所有視線都集中在菰家之上。
然凡事有利有弊,素鶴出得,他人同樣。
所以,這是必然的結果。”
一枝春最煩他這般稱呼,每每如此,便羞紅臉頰,偏又拿他無可奈何。
捏着桌角,悶聲道:“誰要聽你說大道理?有這功夫,你不如想想怎麼補救?”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怎麼擋,如何掩?”
“守口如瓶,意念如城。”
“沒有萬一,倘若有,即做最壞的打算。”
吾,亦如此。
聞言,她猛地回眸。
道:“當真到了如此地步?”
神沇摺扇啪的合上,道:“修爲到了你與吾這般境地,當明白有些事是不可改變。
你屢次插手,這便是最好的證明。”
“我……”
一枝春攥緊粉拳,千防萬防沒想還是讓浥輕塵鑽到了空子。忽的,她似是想通了什麼,起身不可置信的看向神沇。
她說呢?
就算素鶴三味這邊出了紕漏還有自己兜着,自己已經連夜安插人手各處防着,怎麼還是讓人走脫?
顫聲道:“爲何?”
你爲何,要這麼做?
你明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卻還和我在這裏說道理?
既如此,你何不如不做?
也好過,造成如此局面。
而面對她的質問,神沇顯得氣定神閒,一把摺扇有一下沒一下敲打掌心,淺笑淡然。
道:“吾有導正之責。”
霎時,一枝春嬌軀戰慄。
扶着桌角急切起身,踉蹌的後退了幾步。
她想哭又想笑,最後哭笑皆不得。
狠狠的別過臉,低低的自嘲出聲,問到:“連我也不能另外?”
“不能。”
“那他呢?”如果不能,你爲何要將他帶在身邊?
更不惜……
神沇眸光頓寒,道:“他也一樣。”
“呵……呵呵……好一個導回,好一個一樣。”
“吾是爲你好。”
早就勸你不要和破郎中走的太近,你不聽。勸你抽身,你也不肯答應。非但如此,還越陷越深。
你可知,天意之下,封印應該到了幾許?
而今纔多少?
一枝春慌忙移開視線,曉得他眼底的意思。
雖然知道他說的都是對,可還是渾身冰涼的厲害。她以爲他種種援手,種種幫助,是默許了自己的做法。
不然怎會一而再的相幫,可是她錯了。
他幫了三兩次,卻一次將自己所有努力都摧毀。
道:“所以,你放她離開?”
“是。”
“好,好的很吶。”
說罷,她轉身就要奔出屋內。
神沇復端起清茶呷了一口,垂眸道:“今日,你出不去。”
話音剛落,頓見結界籠罩。
一枝春腳步驟停,霎時血色退盡。
兩瓣朱脣白的發顫,哆嗦之間宛如雨打嬌花。
道:“放我出去。”
“吾不能。”
“會死人的。”
“吾以爲你已看透生死。”
“那不一樣。”
“如何不一樣,一樣的性命倘能造就二般生死?”
“不一樣……”不一樣,不一樣的。
擡手觸摸結界,她知道今日是出不去了。一顆心乍然痛的不能自已,難以呼吸。
想過多少可能,唯獨沒有想過他。
可他,給了自己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