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嘴上說是好事,實際未必然。
此浥輕塵非彼浥輕塵,不存在勞什子的好心。會讓自己做,定然有圖謀。而且,她也很實誠的說了。
他不敢回頭,也怕回了頭便出不了這庭院。
然行不及多遠,便被人從背後叫住。
人還是原來的人,只是那輕柔且慢悠的呼喊讓人膽寒。
登時僵在原地,梗着脖子慢慢回首。
笑道:“樓主還有何吩咐?”
浥輕塵側眸瞥過這滿院芬芳馥郁與那蒼蒼碧翠,沒來由的問了一句:“好看嗎?”
林卯不知所以,但還是本能的選擇點頭。
道:“好看。”
話音剛落,卻迎來她的驅逐。
“你走吧。”
“是。”
耳聽這般再三再四,林卯着實弄不懂她心裏怎麼想。但能快點離開這裏,便是好事一件。
浥輕塵則是看着他那慌慌忙忙卻又故作鎮定的樣兒,眼底露出了一絲森冷,
目光掠過這些嬌客時,倏然掩去了那點冷然。
陳留是個無趣寡味的人,自然不會在撫靈閣種這等大紅大紫之物,覺得與那些死屍不敬。
因此,入目的紅的紫的那都是她後來強行添的。
別人愛其嬌豔,她則獨愛那份泣血。
這世間的一切,若不泣血又如何蕩氣迴腸?不蕩氣迴腸,又怎能讓人念念不忘,甘心蹈火?
她是,她也是。
說白了,都是爲了一個人。
思及此,她覺得該去會會某人。
霎時,身形渺然。
而林卯踏出撫靈閣,放眼望去,今日的附近格外安靜與壓抑,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看樣子,一場惡都是免不了。
讓他去找人,他現在去哪裏找人?
柳心齋一役,他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後面從天地堂帶出來的人,幾經周折也消耗殆盡。
突然,林間一陣悉悉索索的響聲。
噌的青鋒出鞘,旋飛在手。
喝道:“誰?”
“是我。”
“你是?”
“齋主不認得屬下了?”
一聽這話,他心中莫名咯噔了一下。說不上好壞的感覺涌上心頭,但很快被熟悉的記憶沖刷乾淨。
又驚又喜看清來人,道:“你是夜雨,你沒死?”
夜雨拱手道:“蒙齋主掛念,屬下當日僥倖逃出生天。只是事後發現和大家走散了,柳木白、章口六他們都死了,屬下還以爲,以爲齋主也遇害了。”
聞言,林卯大笑不已。
收了劍,道:“我哪有那麼容易死,倒是你既然活着爲什麼一直沒有你的消息?而且疾疫如此兇狠,你是如何躲過?”
“屬下當日險死無生,好不容易逃出去卻又遇到幾個仙者的追殺,後不幸被打落懸崖。
那些人以爲屬下必死無疑,故也沒有下來查看。不想屬下爲一棵樹掛住,僥倖撿回一條命。
但也從此傷了根本,直到日前才恢復。誰知道等屬下從崖底上來,外面已經變了天。
說罷,重重作了一禮。
林卯見狀,欣喜非常。
這些日子身邊的人,來的去的都有,他也看透了其中的涼薄,早已經不對人性抱什麼希望。
不曾想,還有個滄海遺珠。
頓時上前牽着手左右打量,越老越滿意,不住點頭。
道:“你能不受影響,可是也是個有造化的。不出意外,當前途無量,如此,你還願意跟着我?”
夜雨聞言,隨即後退了些許。
撩起衣襬,單膝跪地道:“屬下一切皆是蒙齋主賜予,齋主如若不棄,當效犬馬之勞。”
“哈哈哈,好,好,有你相助,本齋主何愁大事不成。”
“齋主有何事情慾成?”
林卯將之託起,又替其略整衣衫。
道:“此事說來話長,眼下我要急去尋找一批人,而後還要前往菰家,一會當今駙馬箕鴀。”
夜雨從其所託,垂眸小心的道:“齋主要找什麼人?”
“一羣刀口討生活和正道勢不兩立的人。”
“這……疏星樓主不是自詡正道?爲何,要找這麼一班亡命之徒?”
“我與你邊走邊說,不然待會兒趕不上。”
“是。”
兩人一路疾行,林卯也把這中間的前因後果都概述了一遍。本以爲這廝說追隨自己是嘴上說說,真有事就跑了。
沒想到這還是個忠心的,一時間心裏說不出的熨帖。
夜雨聽罷,稍稍蹙眉。
道:“如此,齋主何妨把找人的事情交給屬下,莫說三十個,三百個屬下也在規定的時間給您找回來。”
“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倘若辦不到,屬下願以性命賠罪。”
“好,只要此事辦成,有我一天好日子就不會讓你看人家臉色過活。”
說罷,看看路口。
道:“你我在此分別,找到人即刻帶到撫靈閣。”
“屬下明白。”夜雨頷首,一搖身掠上枝頭,眨眼無蹤。
而林卯自其歸來,可謂喜上眉梢。
如同落單的鳥兒,此刻再不是孤家寡人。
便趁着還有時間,疾疾來到菰府門外。可惜一到門前,就被家丁擋下,好說歹說都不讓進。
不得已,他找到菰家施藥的地方。
謊稱自己是受難者,祈賜丹藥一粒。那小廝日日忙個不歇,凡來求藥無不答應,又兼求藥的人多。
給了他藥,便讓自行找個地方服用。然後轉頭又去忙着其他有需要的人,根本沒空管他做什麼。
於是乎,他趁着小廝不注意潛入裏間。
也是他運氣好,菰勒勒此刻不在菰府,府上一應陣法奇巧都讓人關去了大半,爲的就是怕箕鴀作死。
一會兒鬧出什麼,不好收拾。
巧不巧,就真讓給摸到禎園。
箕鴀看到他時,狠狠吃了一驚,生怕他被人發現,瞧見四下無人趕緊拉到房裏,砰的把門關上然後落好門栓。
再把人拉到裏頭,隔着窗戶看了又看,才小聲道:“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