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返虛 >第三十六章:卜。缺
    素鶴醒來時,已是夜半。

    卜崞與缺雲子分坐對面,就着月色挑燈夜戰。

    忽的聽得有動靜,缺雲子忙扔了手上的棋子,竄近前查看。

    “醒了?這是幾?”說罷,缺雲子豎起兩根手指頭。

    “……二。”

    “那這又是幾?”

    “回前輩,是四。”素鶴不知眼前老人是要做什麼,但還是老實的答到。

    環視屋內,簡單的陳設,昏黃的油燈,平靜中不失幾分恬淡之樂。

    又見卜崞看着自己,猜想自己大概是爲二者所救,遂想起身道謝。

    稍一動,才驚覺此身不對,除去脖子以上,他幾乎沒有知覺。

    簡單的說,他現在……廢了。

    缺雲子一見他這副如喪考妣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麼,遂提着衣襬,坐到牀邊,道:“慌什麼?人只要沒死,一切就不能過早下定論。”

    “前輩……”

    “你也不想想,以你之修爲對上幻,能撿回一條命,那都是萬幸。

    至於你這傷,我和老夥計自會想法子,你且先養着便是。”

    素鶴動彈不得,只能以眼神感激:“多謝前輩,還未請教兩位如何稱呼,此處又是何處?

    還有,兩位前輩見到一位姑娘和……”

    缺雲子指着自己,又指着老友:“我名缺雲子,他是卜崞老人。

    此處乃是獅子島,至於你說的兩名好友?你就得問他,是他把你從蛇窩撈回來的。”

    “卜前輩?”

    卜崞道:“沒有,我見你之時,除了幻還在,並未見到其他人。

    怎麼?你還有同伴?”

    “是。”素鶴聞言,登時心涼如水。

    “你……唉,說你們什麼好?當那是遊山玩水嗎?人皇島什麼地方,你們也敢去闖?”不曉得這些年死了多少人在裏面嗎?還不知天高地厚的去闖。

    缺雲子見素鶴沉默不語,道:“補鍋的,你說這些做甚?

    他們去闖,必也是有原因的嘛,何不聽他說說?”

    “……我說死缺德,你就不能再旁人面前給我留幾分薄面啊?他們能有什麼原因?想必是聽了什麼不該聽的話,跑過來充英雄?”卜崞索性放下棋子,眼底中流露出一絲洞察。

    素鶴雖是不能動彈,但聽了卜崞的話,仍是臊的無處躲藏。

    誠然他們有原因,卻也是真的聽了他人指引而來。只是自己能力不濟,致使友人陷危。

    霎時心內慼慼,雙眸略帶茫然的望着房梁,道:“我本有一幼弟,與我乃是同父異母而生。

    少時,我與他,曾感情甚密。

    直到後來我母親慘死,我才與他生分。一則,他母親與此事,有直接的關係。

    二來,他不知詳情,仍認我是他所愛的兄長,敬我如初。

    而我,卻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後來,我遠走他方,他亦追隨而至。直到有一次我與人打鬥時,他爲救我丟了性命。

    臨死前,囑託帶他回來。

    我雖依其言而作,實不願他就此送了性命。後得知人皇石有修補魂魄之效,遂來求之。

    不過,到底是小子託大,反陷友人不義。”

    卜崞半是擡眸,暼了眼素鶴,哼哼笑道:“你小子還算實誠,倘若剛纔你敢耍半個心眼,老夫立刻把你填了海。”

    素鶴眼眸微轉,睇向卜崞:“小子不敢,多謝前輩再生之德。”

    缺雲子一抹眼神,在兩人之間划過來遞過去,拍着膝蓋道:“我說你也別聽這補鍋的謝來謝去,既然醒了,就先在此地好生住下。

    餘下的,可待傷好,在徐徐圖之。”

    說罷,起身走到卜崞處:“老夥計,走吧,算算時辰,差不多了。”

    卜崞橫了他一眼:“哼,你個老不羞的,現在記得是老夥計?”

    要老夫出力幹活,你就是老夥計。用完了,就是補鍋的。

    你行啊……

    缺雲子嘿嘿而笑,半拉半拽的把人推出房門,扭頭對素鶴道:“你且歇着,我們去去救回。”

    素鶴頷首,望着油燈寂寂到天明。

    等到一輪紅日從海中託升而起的時候,卜崞與缺雲子雙雙聯袂而回。

    “我就知道,要釣這海底金,還得你來。”缺雲子提着手上兩尾白底黑花魚,忍不住用手彈在魚頭上。

    登時一尾一尾蹦噠,晨輝之下,耀出熠熠金光。

    卜崞揚手收了釣竿,入內徑自坐下。

    道:“這是自然,不過,你確定這東西有用?”

    素鶴聞聲轉眸:“兩位前輩安好。”

    缺雲子也不答話,把魚扔在一旁的木盆裏,取來一隻瓷碗,手起刀落接了小半碗的魚血。

    又取來早前浸泡的藥草,加入藥罐,放到石頭小竈上,點火熬製。

    忙裏偷閒的看向素鶴:“好好好,你現下身體可有什麼感覺沒有?”

    “沒有。”

    頓了頓,反問道:“缺前輩,我這傷……真的有救嗎?”

    缺雲子揭開藥罐蓋子,邊攪拌邊道:“有,當然有。

    只是,需得麻煩些。”

    “此話怎講?”雖然他心中有底,卻還是忍不住抱着幾分僥倖。

    “這嘛……你中的是大皇子的風月攏殺,五臟移位,六腑俱損。

    經脈雖無損傷,但因此招氣入你之關竅。導致你現在筋脈閉塞,形同廢人。

    所謂天雨不降,渠溝難滿。你我之筋脈便如同這渠溝,真元謂之天雨。然你現在筋脈閉塞,真元便難以暢通。

    真元不暢,你這身修爲便算白費了。

    不過,你且不用擔心。我同老夥計爲你取來這海底金,取它之血,融入藥中,皆是可借它之金氣助你打開閉塞。

    只是,你得有點耐心。”

    素鶴頷首,海底金他也曾聽過,此物亦是難得之物。清風不在,此番能得兩位前輩援手,也算自己造化了。

    只是,不知槐尹和浥姑娘現在怎麼樣了?

    缺雲子與卜崞互看一眼,知他大抵爲何事縈懷,於是兩人熬藥的熬藥,喝酒的喝酒,獨留一片清淨與他。

    人吶,有些關卡,總是自己過的……

    與此同時,昏昏噩噩的浥輕塵自昏迷中醒過來。

    氣息奄奄喚道:“槐大哥?”

    然周遭漆黑一片,並無人回答她,只有一堆柴火兀自噼啪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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