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澎湃的海浪,想起昨晚缺雲子和他說的。
躺在島上賞月的人,身是海風吹的快意,心是俗塵的苦累。
缺雲子提着酒罈灌了一大口,意興闌珊的道:“你真的想好了?要把劍法傳給那小子?”
雖說他也挺喜歡那小子的,但授藝非兒戲,這事還得慎重來。
卜崞點頭:“除此之外,你我有機會替老五老六報仇嗎?”
“不能,那個破島老子要上的去,別說殺幻,就是端了他們我也.幹。”缺雲子抹了一把嘴,頭髮花白的老頭瞬間滿心酸楚。
他們兩個和島上仙友脾性相合的並不多,只有老五老六。哥幾個,好的就跟親兄弟似的。
老五老六,也不是本來就叫老五老六,而是名字裏有個伍和鷚(liu),因而如此叫的。
可惜兄弟情薄,一次人皇島對戰中,老五老六都被幻所殺。
這些年,他們不是沒想過報仇。只是他們在島上待的年久日深,根本上不了人皇島。
便是其外域,也只能稍停片刻。
如今聽老夥計說要傳藝素鶴,他這心裏怎能不酸楚?但凡有他法,他們也不想假手旁人。
“你也別難受,讓老五老六看着,指不定在天上還是在地下笑你。”卜崞側身抓過酒罈,與缺雲子走一個。
缺雲子登時不愛聽了,道:“去去去,好好的傷感愣是讓你說的陰氣森森。”
頓了一下,砸着嘴皮子道:“就算你將劍法傳他,可是幻的御風之能,你我尚且破不了,他如何破?”
“這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他法。喝酒,今晚喝個痛快。”卜崞抓住壇口,與缺雲子碰壇,然後大口喝。
頃刻,酒水浸.溼.大片前襟。
“喝。”
……
“前輩?卜前輩?”素鶴喚道。
看前輩今日心神不濟,莫非有心事?還是……
“素鶴,老夫欲授你救人之法,你看如何?”卜崞回神,看着腳下斷崖心緒萬千。
“條件。”
“呵,你倒是直白,老夫也不瞞你。我授你劍法,你替我取一命。”
“何人?”
“放心,不是叫你濫殺。你只殺他,足矣。”
“名字。”
“幻。”你認識的,也可算做是共同的敵人。
素鶴一驚,怎會是他?
“是不是很好奇,爲何我們自己不去?”
“是。”
卜崞轉身,與素鶴四目相對,眼神坦蕩,毫無半點閃爍。
道:“可還記得,老夫前番與你在此都講了什麼?”
“記得。”
“我等受自身所制,上不去。唯有你,在島上時日不長,並未受影響。所以,要殺幻,老夫只能拜託你。”
說罷,一撩衣襬竟是跪拜而下。
素鶴大驚,慌將人扶起,哪裏敢讓一個老人給自己跪,道:“前輩這是何故?”
“老夫一生別無他求,只想給兩個兄弟報仇。奈何自身所限,只能含恨。你若能除去他,便是要老夫磕頭都可以。”說罷,納頭便拜。
“前輩聽我一言。”素鶴急忙止住卜崞,然後道:“我與幻本就是解不開的死仇,前輩肯指引,我感謝還來不及,怎能受您的大禮。
卜崞果然輕顫,希冀的看着素鶴:“你這是答應了?”
“是,素鶴謝前輩授藝之恩。”話音一落,推金山倒玉柱的拜下。
“好、好、好,老夫沒看錯人。你隨我來,我與你將這三十六路的破皇劍演一遍,你且看仔細了。
稍後,我再將劍訣授你。”說罷,飄身向空曠處,劍隨掌出,隨身而行。
只看劍招,不提真元,仍能窺見其精妙之處。若配真元催動,其威能難以測度。
倏然,卜崞一口硃紅急噴,人急墜而下。
“前輩?”素鶴身形如箭,急忙接住下墜的人。
將人板將過來,才發現卜崞所吐血竟然呈黑色,怎會如此?
卜崞一口氣緩過來,似是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強撐着起身道:“老了,這把骨頭不經用了。”
“我帶您去找缺前輩,他一定有辦法。”
“慢着,不要將此事告訴他。那老頭子,老了老了,一輩子也沒改掉愛哭的毛病。
我不想死後還被他的眼淚鼻涕泡醒。”卜崞按住素鶴的手,不讓他離開。
並示意素鶴扶他去旁邊大石上歇着,素鶴從其意。
“想知道怎麼回事?”
素鶴頷首,然心底已有幾分猜測,只是他不敢往深想。
他這一生,能握住的不多,但最後都失去了。對他好的人也不多,但最後都走了。
母親如此,無霜如此,小妹亦如此,連着如今老人,也是……
卜崞清楚他也是個有故事的人,他不想說,所以從不多問。只是臨了了了,突然發現,對世間他還是有不捨的。
可惜呀,沒有以後了……
“那一次對戰中,老五老六都沒了。而我,其實也受了暗傷。
這點,死缺德也沒有發現。不是他醫術不精,而幻的手段太刁鑽。我不修煉,便無事。
我若修煉,它吞噬我的元功。
從那兒之後,我開始出島尋找上等的烈酒,以仙酒獨有的靈氣來壓制它。死缺德一直不知,只當我是驟失兄弟,鬱結難排,所以酗.酒。
其實,他醫術確實可以。但他的修爲,則不是太盡人意。
我如今行至最後,若不將此事託付與你,我難有他法實現。我們兄弟,已經沒了兩個,我也快了。
不能讓他,也沒了。
你附耳過來,我將劍訣傳你。”
“是。”素鶴附耳上前。
少頃,卜崞傳授完畢,又對素鶴:“另外,你將劍法熟練,記得去陰山湖取定風珠。
唯有取到此珠,你才能無懼幻的風之能。只是要取定風珠,需過獨陰橋。屆時,你須另尋他法。
此事,我助不了你。
我時間,也不多了,今夜就會離開獅子島。到時候我會留一封書信與他,你要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告訴他真相。
我要他活着,哪怕……怪我也好,恨我也罷。
這是我這個做老友的,唯一能爲他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