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終究是不懂。”周長庸用那隻完好的手拿着生死簿,看着場上這些大能,心中半點也沒有殺掉天玄老祖的快意,有的反而只是無盡的空虛。
九天十界的修士,早已不能用常理論之。
與其說他們個個都是修士,還不如說他們幾乎都是一個個成了人形的石頭。
在他們心中,因果可以不在乎,七情六慾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也可以不在乎。唯有更高的修爲,更具有奧妙的大道,纔是他們所在乎的。
修士修行,難不成是爲了將自己修成一個無情無慾,無愛無恨的木頭樁子麼?
那和死了又有什麼兩樣呢?
可笑的是,這最簡單的道理他們都不懂,反而還來質問周長庸,這又是何苦?
“夏蟲不可語冰,我們道不同,不相爲謀。”周長庸已經失去了解釋的**。
有些人,若是不用響鼓重槌,是不會醒的。
而這個世界上的修士神魔,都已經裝睡了太久。
生死簿爲何偏偏要選中一個從異世而來的他來當主人,周長庸心中已有定論。
正因爲九天十界的人都是同一種思維,所以才需要一個外來人來打破他們的思維。
他們習以爲常的東西,就一定是真理,一定是對的麼?
要打開黃泉天,最重要的到底都是些什麼呢?
是無比強大的修爲麼?
不是。
這些生死簿就可以賜予。
是長生不老的壽命麼?
不是,這些生死簿也可以爲你解決。
是一顆心。
一顆能夠以寬容的視角去包容,去看待這九天十界一切生靈的心。
神魔也好、修士也罷、凡人也可。
所有生靈,一視同仁。
既不因他們的惡而片面制裁他們,也不因爲片面的善而獎勵他們。
人性,本來就是這個世界上最複雜也是最難懂的東西。
公正客觀,自有天道去判定。
而黃泉天的所有者,生死簿的主人,只需要有一顆同理心去平等對待生死,對待每一個生靈就夠了。
“無咎,我們先離開這裏。”周長庸半靠在師無咎身旁,眼神卻在警告這些在場的修士,“你們誰敢跟來,我就殺了誰,我說到做到!”
將死之人,誰能和他拼?
妙法道姑和持齋方丈兩人都不由的停下來了腳步,不敢再繼續追擊。
周長庸受到如此重的反噬,況且他們已經得知這生死簿在何處,他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
若是在這個時候輕舉妄動,不但得不到生死簿,還會葬送自己的性命,那纔是真正的賠了夫人又折兵。
“周施主。”持齋方丈頓了頓,還是說了出來,“強行運用大道聖兵更改生靈命數,便是逆天而行。逆天而行者,往往不會有太好的下場。”
天玄老祖是因爲生死簿被篡改的緣故天人五衰而死。
那麼作爲始作俑者的周長庸,他的下場只會更慘。
持齋方丈他們用盡各種手段瞭解過生死簿的祕密。
若是強行更改生死簿上的命數,更改命數的那個人,最起碼也得是五感喪失,精血枯竭而亡。
往往這樣的人,最後都是撐不下去,自盡而亡。
“我若逆天,必是爲了有朝一日可以重振天道。”周長庸看向持齋方丈緩緩說道,“倒是方丈您,有何顏面去見佛祖呢?”
“生死簿掌因果輪迴,與我佛修道統最是相符,若有生死簿相助,我佛修必定能夠東山再起。”持齋方丈並無悔意。
鬼修也好,神修也罷,他們好歹都在這九天十界裏登臨過巔峯。
但佛修卻從來都是小道。
普通僧人,又怎能體會因果奧妙?
便是他們辛苦尋來的靈童,也因黃泉天不開,輪迴之道缺失的緣故難以破解前世之謎,無法累計功德。如那傳說中的十世金蟬子,百世修行的善人,都已經是昨日黃花,再也不復現。他們所做的一切,也都不過是無用功罷了。
生死簿之於佛修的意義,絕對不會比鬼修低。
佛祖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若真能換來生死簿,他區區一個持齋哪怕爲此墮入地獄,也是可以的。
妙法道姑也好,天玄老祖也罷。
誰沒有苦衷呢?
誰不是經了千般苦萬般難,才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上?
他們在這個九天十界裏所學到的,就是要抓出一切機會去拼,去奪,纔能有更好的未來,才能達成心中所願。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始終是道不同。”周長庸無可奈何的閉上眼。
“周道友。”泰山府君知道自己此刻不該說話,可他如今見到周長庸能夠掌控生死簿,又不得不說,“我希望還能和你有再見之機。從此刻開始,我會遵守我的諾言,從你離開這裏開始,我不會再去打大道聖兵的任何主意。”
“若是有一日,你能重回九天十界,打開黃泉天,我願爲牛馬,以補我今日之過錯!”
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場空虛幻夢。
黃泉天真正的主人,已經出現在他面前了。
只可惜,不是現在的周長庸。
不是還身爲活人的周長庸。
在周長庸用出生死簿的那一刻,也就意味着他身爲活人的命運也到頭了。
只是他給自己選了一個相當痛苦的死法。
“無咎,我們走罷。”
“好,我們走。”師無咎咬咬牙,將場上這些人的樣貌死死的記了下來。
他師無咎報仇,百年千年也不算晚。
今天的債,他記住便是。
師無咎抱起周長庸,直接劃破這虛空之境,轉身離去,沒有一個人膽敢前來阻擋。
此刻正是寅時二刻。
“我們停下吧。”
“現在主人大概是不想我們去打擾他。”
風細細等一衆星鬼默默的回到了生死簿當中。
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這個時候,主人想要的,大概也只是和師無咎安靜的度過一段時光而已。
“你想要去哪裏?”師無咎抱着周長庸,看着這九天十界,頗有些拔劍四顧心茫然的感覺。
逃離了虛空之境,好像他們也沒有什麼可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