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哪一天,易枝春真的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或許這兩樣東西還能緩解一二。
只是這些想法,這些謀算,終究還是被隱瞞在了時光之中。
易枝春倒在地上,摸了許久,才取出了另一個同樣老舊的荷包來。
看着荷包的樣式,就知道它們必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當初神藏只剩下短短几十年的壽元,他拒絕與我相見,和師還真一起走遍了大江南北。我原本以爲他們是去享受最後的時光,沒成想,他們原來是去尋找我的過去了。他們兩人可真狠,隕落這麼多年也不忘記算計我一次。我們三個人裏,終究只有我是最弱的那一個。”
易枝春臉上帶着少許驕傲,又夾雜着難以言明的遺憾和追思。
這讓他瞬間就多了幾分人氣。
起先的易枝春實在太過瘋狂,他用溫柔俊俏的容貌能夠騙過所有人,彷彿這九天十界的一切都不在他的眼中。
可現在,他似乎不再是那個瘋狂的準聖,反而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了。
“這個荷包,對你很重要麼?”周長庸知道如今自己不該提,可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或許是因爲易枝春如今已經輸了,周長庸才敢稍稍放肆一些。易枝春不是不遵守承諾的人,他既然已經輸了,自然會兌現自己之前所說的話。
逼着一個人去死,這不是周長庸的作風。
可如今這個情況,他又能如何選呢?
他唯一能做的,也不過就是在最後的時間裏,陪易枝春聊一聊罷了。
都是被天命操控的人。
只是他是幸運的那個,而易枝春卻是不幸的那一個。
“這是拙荊的手筆,針腳粗糙,叫你們見笑了。”易枝春目光如水,溫柔的將玉簪從荷包裏取出,仔細摩挲,“這是我給她打造的。”
“你娶過妻?”師無咎嚇得幾乎要從周長庸的身上掉下去。
他實在無法想象這樣的易枝春居然會娶妻?
這也太瘋狂了一些!
“花草多情,我本就是迎春花妖,自然也逃不過情劫。”易枝春臉上泛出一絲苦笑,“是我害了她。”
“我從生死簿之上得知自己的命運之中,十分不甘,故而直接逃跑。”大約是知道自己的命運,又或許是因爲在最後關頭看見舊物,易枝春也願意和他們多說幾句,“我知道仙界和修真界都是天道的重點關注之地,故而我逃亡了人間。”
“我讓自己變得像是一個凡人。”易枝春似乎想起了什麼,笑了笑,“足足千年,我爲了不被天道發現,不被生死簿發現,我都沒有用任何法術。自然,我也無法遮掩我的容貌。”
而他生成這個模樣,又偏偏要在凡間活着,他本身又不會老,這一路的艱辛,自然不足爲外人道。
易枝春能夠瞞過生死簿,能夠隱瞞過這九天十界的人,在耐心上自然是無與倫比。
他嘴上說“他這樣的人也能修成準聖是天道不公”,但實際上,論毅力,論決心,又有幾個修士能夠做到他這樣呢?
既然是情劫,他直接應了,舍了百年和她一起過便是了。
易枝春從來不是一個貪心的人。
他只是想要好好的作爲一個凡人過一生。若是以後真的出了什麼變故,他有過美好的生活,有過美好的記憶,他就算註定要死,起碼也能走的從容一些。
上天或許會給他一點仁慈吧。
易枝春抱着這樣僥倖的心理,最後還是學着凡人一般,拜堂成親。
“我的妻子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雖然有少許武藝,卻是一個笨丫頭。我本是花妖,她是凡人,我們是不可能有後代的。我若是想有,她只是一介凡人,若是真的懷孕,恐怕根本支撐不了妖族幼崽在母體裏所需的力量,也只能落得一個油盡燈枯的下場。我清清楚楚的告訴她,我不能生育,她也傻傻的跟着我。”
提起過去,易枝春的臉上帶着旁人難以理解的笑容。
雖然已經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最後的結局也不是很好,可那也是他不多的美好記憶之一。
“後來呢?”師無咎直覺他們的結局不會很好。
“我既然是第十個星鬼,便註定會命運坎坷。”易枝春自嘲的笑了笑,“她自與我成親之後,就災禍不斷,小病大病幾乎未停。我拼着被天道發現的風險,悄悄的用法術給她治療,我一身治療的本事,也幾乎都是在那個時候練出來的。”
可天道想要殺一個凡人,區區疾病也不過是開胃菜罷了。
他被污衊過,也被追殺過,連帶着妻子跟着他也是受苦受難。
可她還是太笨太傻,就算有那麼多不好的事情發生在他們身上,她還是一股腦的相信易枝春。
這樣蠢的一個凡人,讓易枝春都幾乎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生辰之時,剛好病癒,我爲了討她開心,便去了街邊給她買簪子。她平時節省的很,不肯多施脂粉,難得她病好,我自然要多多陪她。爲了安全起見,我還悄悄的在周圍施了陣法保護她。”
可易枝春顯得太過天真了。
正因爲他用了陣法保護,反而給她招來了殺身之禍。
“有幾個邪修察覺到了陣法的痕跡,以爲這裏面住了什麼厲害的妖精,想要取了內丹修行。我妻子大概或多或少也猜到一些我的身份,只是她實在太傻,死活不肯說出我的下落,逼得那些邪修直接搜魂!”
凡人魂魄何等脆弱,若是搜魂,哪裏還有半點魂靈在?
不過短短半個時辰,等到易枝春回來的時候,妻子連一點魂魄也不剩了。
便是他將那些邪修折磨百年千年又能如何?
被毀滅的如此徹底的魂魄,便是用生死簿都救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