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九妹醒過來的時候，看到張一鳴坐在母親的身邊，母親的額頭上還有一塊毛巾。
“醒了？”
“你一直沒睡？”
甘九妹坐起來，雙手圈住張一鳴的腰，整個人貼在張一鳴的後背上。
儘管是後背，甘九妹還是能夠聽到張一鳴強壯有力的心跳聲。
心跳聲讓她覺得很心安。
“沒有，不困，阿姨的體溫正常了，我剛纔熬了點粥，你先去喝一點，然後再讓阿姨喝一點。”
甘九妹抱着張一鳴不撒手。
她真是不知道自己上輩子到底做了多少好事，這輩子纔會找到這麼好的男人。
吃了粥，甘九妹覺得好了很多。
吳秀芬也醒了。
看到張一鳴，吳秀芬的肩膀縮了一下，眼神也躲閃。
母親的這種表現讓甘九妹覺得很尷尬。
“媽，喝點粥吧！”
甘九妹把粥遞給吳秀芬，吳秀芬卻沒接。
“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甘九妹微微有些緊張。
母親的身體一向很好，雖然這些年一直操勞，喫不好睡不好，還經常被父親家暴，可母親卻很少生病，至少在她的記憶裏寥寥無幾。
“九，把你爹接出來吧，那裏面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甘九妹端着飯碗的手一哆嗦。
有些驚訝又有些失望的看着母親。
她之前檢查過了母親的身上，被打的體無完膚，新傷舊傷身上沒有一塊皮膚是完好無損的。
特別是心傷，皮膚已經充血，想想都很疼。
可是現在，母親竟然還要把那個施暴者接出來。
這讓甘九妹心裏很難接受。
“阿姨，你先把粥喝了，這件事喝了粥之後再說。”
沒想到張一鳴這句話剛一說完，吳秀芬就狠狠的朝着張一鳴看過來，眼神兇狠，好像是要殺了張一鳴一樣。
甘九妹手裏的飯碗啪嗒一下碎落在地。
她從母親的眼睛裏看到了父親。
和父親一樣的狠辣絕情。
“媽，你到底怎麼了啊？我爸把你打成這樣，你這一輩子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爲什麼你還要這麼護着他，你到底在想什麼，難道你還想他出來繼續打你嗎？”
“九，那是你爹啊，他再怎麼樣也是你和小宇的親爹，你們不能做這種忘恩負義、不孝的事情啊，你看到誰家孩子把父母送進監獄的，你這是鬼迷心竅了，聽信外人的話，你這樣做是要遭報應的啊九！”
甘九妹不敢置信的後退了一步。
這麼多年，她好像第一次認識母親。
之前母親在她的心裏就是軟弱被欺負了也不敢反抗的可憐人，可是現在，她竟然發現母親其實和父親是一樣的人。
都不把她和小宇的幸福看在眼裏。
“九，你聽媽的，快去把你爹接出來，咱不能做無情無義的不孝女，沒有你爹的話我也不能活了，如果你要真的還認我這個媽，就去把你爹接出來，否則我就死在你面前。”
吳秀芬忽然伸手撿起了剛纔碎掉的飯碗的碎片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媽！”
甘九妹喊的撕心裂肺。
是着急，也是絕望。
上次就是這樣，以死相逼。
“去，把你爹接出來，去啊！你這個孽女，快去！”
這是個被惡魔佔據了軀殼的母親。
那個從小把她和弟弟藏在身後，偷偷到煤棚給她和小宇送被子送喫的母親不是眼前的這個人。
甘九妹待在原地，腦袋已經空了。
她沒有辦法接受眼前的這個母親的樣子。
張一鳴看着這一切，很心疼甘九妹。
他的父母從小就把他保護在手心裏，雖然父親不善言辭，甚至在臥牀不起之後也經常吼他，可父親的吼是因爲不想讓他那麼累，是不想拖累他，母親就更不用說了。
可是甘九妹的父母......
“阿姨，叔叔是我綁了送進戒毒所的，而且我跟戒毒所簽了協議，除非我親自去，否則任何人也沒有可能把叔叔從戒毒所帶走，九妹和小宇也一樣，所以，阿姨不用這麼逼迫九妹，她就是有這個想法也做不到。”
張一鳴站了出來。
他對吳秀芬好是因爲吳秀芬是甘九妹的母親，是因爲甘九妹在乎她，可是，這不意味着她就能這麼任意的傷害和欺負甘九妹，哪怕她是九妹的母親也一樣。
吳秀芬沒想到張一鳴會這麼說，有一瞬間的茫然。
“你出去，這是我們家的事，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指手畫腳，九，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接不接你爹出來？”
吳秀芬的眼珠通紅，手上的碎瓷片也壓的脖子出了血痕。
甘九妹焦急不已，再怎麼樣，那也是她的母親，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置之不理。
甘九妹不由得看向張一鳴。
張一鳴的面色沒有一點點的鬆動。
甘九妹又看向母親，似乎感受到了甘九妹的視線，手上的力道又大了一點。
“阿姨，我不是九妹，她心疼你，會考慮顧及你的安全，但我不會，在我的眼裏，只有九妹對我是重要的，所以，爲了九妹的安全，爲了九妹不那麼心力交瘁，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把叔叔接出來的，所以阿姨就死了這條心吧！”
甘九妹沒想到張一鳴會這麼說，心裏很感情，但也很緊張。
上次母親威脅她自殺的時候，是真的差點就死了的。
母親做什麼事都很膽小甚微，不知道爲什麼就在自殺威脅她的這件事上那麼勇敢和決絕。
“九妹，你先出去！”
張一鳴看着甘九妹說道。
出去？
九妹看着張一鳴，不知道張一鳴是什麼意思，現在屋子裏這種情況，她怎麼能出去？
“相信我。”
但是張一鳴說了三個字，甘九妹發現自己完全沒有辦法拒絕。
幾年來，張一鳴爲她做的太多了。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什麼人對自己是一心一意沒有任何私心，可能就是張一鳴了。
甘九妹擡腳往外走。
“甘九妹，你這個孽女，你是想看着你媽死在你面前是嗎？你前腳出了這個門，我後腳就死在你面前！”
吳秀芬對着甘九妹嘶吼。
甘九妹看了母親一眼，跺跺腳，扭頭出去了。
“甘九妹，你這個白眼狼，你當初生下來我就該把你掐死，也不會等到活活氣死我，你不會有好下場的，連自己的親爹親媽都能不管，你不得好死，你......”
走到外面門口的甘九妹聽到屋子裏的動靜戛然而止，立刻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