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公司上層還是外界媒體的評論,MysteryMaiden都會被評爲最適合舞臺的少女。
活力維他命的喻思緣,脫俗精靈的徐暖,冰山美人的陸綺。
這是所有人眼中的她們。
卻不是她們眼中的自己。
“女主人設的徐暖?我們經紀人又可以有新的宣傳詞用了。”陸綺輕笑迴應許寧芳。
這句話聲音不大,剛好能讓陳月越聽到。
陳月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可是自從知道仲達的沒有Y臺的背景雄厚之後,陸綺根本就不怕她,何況Y臺欠着徐暖的,要是徐暖願意演戲,恐怕這個陳月越也沒機會坐在首座當女主角。
不多時馮副導和編劇就到場了,導演宣佈繼續昨天的圍讀。
八卦和多餘的情緒馬上就被專業拋棄在劇本之後。
徐暖自從坐下之後就沒有發言,似乎她並不存在一樣,圍讀會的進行因爲四位主演的熟絡了,所以進行的更加順利,情感的爆發和隱忍的地方處理得更加順利。
第九集第二十幕,展現的是女主角夏小小在榮清家裏對父母逼婚的抱怨,而榮母則勸說藍喬要理解父母對子女生活幸福和有依託的期望。
正幕篇幅不長,而沒有婚姻也沒有子女的許寧芳在說這段臺詞的時候,情感上卻顯得有些不足。
衛導打斷了她們的說:“寧芳,你的演技不該如此,夏小小不是你的孩子,你只是作爲一個她朋友的母親在勸說她,你要以榮清的態度來講述,也就是你對榮清的感覺來跟夏小小說。”
許寧芳低頭看着劇本,表情有些苦淡,陸綺解圍說:“這個Part我們可不可以先過?這種感覺不是那麼好找,我們先記下來,到時候私下在做些功課,不要耽誤太多時間。”
馮副導也用手肘頂了頂衛導,衛導反應過來之後說:“也行,你們三個在這場戲開拍之前找找感覺,還有,陸綺你要表現得更依賴母親多一點,明白嗎?這部劇裏,我不需要你的冰山人設,我要的是一個優秀的,能放低姿態與親人相處也能獨當一面的現代女性。”
陸綺點頭,順手做了筆記。
其實沒有什麼冰山人設,她們三個性格本來如此,開朗活潑並不屬於陸綺,她習慣了接納,接納弟弟,接納徐暖,接納喻思緣,接納羅佐,接納所有人……
主動,似乎不是她的節奏。
自己不是,不代表角色不是。衛導迅速換到了下一幕。
陸綺用盡全力,模仿一個獨立而開朗的人,不能說完全沒有瑕疵,起碼在編導組的幾位成員表情看來,是最接近他們所想象的榮清。
忙碌了一整天,徐暖都坐在那個角落,彷彿隱形了一般。
直到下午,製作組的人說到選樂的問題,衛導纔想起來,問了一句:“徐暖呢?怎麼沒有建議嗎?”
徐暖從角落緩緩站起來,夏風吹拂着她如絲的頭髮,飄逸而零碎,她說:“嗯……其實我沒有完全看完故事,衛導,我想問一個問題。”
“你問。”
“夏小小,最後會理解她的父母嗎?”
衛導皺眉,陸綺的心裏也咯噔一下,這是一部都市戀愛劇,與父母之間的關係不大,無論是OST還是主題曲,都扯不上關係,她這麼問,很明顯就跑題了。
“她會理解的,因爲在故事的結局,她會爲人父母。”
“那……我已經有了OST的雛形了,不知道大家要不要試聽一下?”徐暖捧着她的卡巴林問。
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就,這就創作好了?這是所有人的心聲。
衛導錯愕中點了點頭。
徐暖捧着卡巴林朝着陳月越甜甜一笑,然後雙手的拇指擺在那鋼片上,輕輕撥動,空靈的輕聲渲染了整個會議室。
一陣前奏之後,徐暖輕聲開口唱:
“晚風風吹過
小時候的寓言故事
伴我入眠的不是鬼怪精靈
而是最愛的你
綿綿細細的聲音
是嘈雜的每日生活呀
想讓公主遇見王子
不過你我最好的期盼
都是小小心願許下
吟誦的詩篇
美景就是謊言
……”
臨時寫下的歌曲,其意境是小女孩和大女生從小到大的夢境的變遷,悠揚軟綿,在甜美中帶着細碎的苦澀,很符合夏小小的成長經歷,通篇沒有一個夢字,卻都是夢境,《如夢之夏》講述的就是一個甜蜜中帶有苦澀的情感成長故事。
歌聲停了許久,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敢說話,怕會打擾到這段音樂給忙碌的工作洗滌。
打破寧靜的是衛導:“不錯,就是歌詞的部分細節需要再推敲,曲子很好,回去再仔細斟酌用詞,還有你這個樂器啊!空靈是夠空靈了,力度不過,換鋼琴,要請樂隊的話也可以,跟我申請就行。”
創作一次通過,這在衛導這裏算是開了破天荒地開了先河。
而莫北宸朝着徐暖豎起拇指,說:“真棒!”
一切的進展出乎意料的順利,徐暖當晚即離開了,選擇回學校。
她把寫得歪歪扭扭的樂譜放在陸綺的房間的桌子上,說:“綺綺,這首歌,我不想錄。”
“爲什麼?”陸綺不明白,電視劇的OST很重要,多少歌手憑藉一曲OST翻紅。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對這首歌很滿意,爲什麼要放棄?
徐暖背對着陸綺收拾自己的行李,說:“綺綺,夏小小理解了她的父母,我也希望我自己能夠理解我爸媽,可是我做不到。”
陸綺只能看着她的背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徐家父母的離異給徐暖帶來的傷害,是陸綺一輩子都無法體會的。
不像對待徐暄那種明目張膽的嫌棄,徐暖對她父母的態度,可以用詭異來形容,不表達討厭或者喜歡,也不偏愛其中一方。
甚至,從小大的,提到父母的次數可以說是屈指可數。
是因爲傷痛而不敢提及嗎?
可是她從來都不說痛,就跟自己不敢提要求一樣,她害怕說痛。
陸綺站了起來,從身後環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耳邊,懇求說:“暖暖,你是不是覺得你父母離婚是你的錯?”
徐暖停下了收拾的動作,拉開了陸綺環抱着的手,低着頭說:“我不知道,我只是沒有辦法理解,明明是一家人,爲什麼要分開……”
這是一個陸綺無法回答的問題,家人和朋友不一樣,有了血緣的存在,一切都會變得濃郁,就像自己很不喜歡奶奶的偏袒,可是心裏還是會認爲她是家人,會敬重她。
“暖暖,我今晚當你的樹洞好不好?你跟我說說吧。”拉住她微涼的手,陸綺懇求道。
她堅決地搖頭,說:“我做不到,綺綺,你來唱吧,我特意寫低兩個調,我會跟導演說的,你來唱OST。”
“可是這是個好機會,”關粵說過,徐暖還不知道這次片約是因爲她,這個曲目合作的機會也是自己換來的,所以她隱瞞下來,“不要放棄好不好?只是一首歌而已。”
她忽然擡起頭,直視着陸綺的眼,她的眼裏沒有喜怒,只有堅決:“綺綺,這不是一首歌而已,我的作品就是我的態度!別人不理解就算了,你也不支持我?”
陸綺着急道:“不是,你聽我說,這個機會太難得了,你要想想我們的音樂會啊!”
徐暖此刻緊咬着下脣,全身都在顫抖,似乎下一秒就會爆發出怒火,宣泄她的情緒,然而沒有,什麼都沒有。
她深深地呼吸了幾次,推開了陸綺,拎起行李,指着桌面上的譜子,咬牙說:“反正我不唱,你就算告訴關姐了我也不唱!”
說完她拎着行李摔門離開了。
她們之間的矛盾爆發得特別突然,沒有預告,也沒有高潮,她選擇轉身離開。
留下的不是狼藉,而是一份樂譜,一份陸綺無法解讀的樂譜。
如果沒有辦法理解她,那麼就選擇縱容她吧。陸綺轉念想。
只要作曲者是她,填詞也是她,那就是她的成績。
圍讀會的最後一天,陸綺跟關粵商量了一個合乎情理的理由,告訴衛導這首歌轉由陸綺來演唱,製作團隊由星暢全程負責,不用衛導操心。
衛導當然也樂得剩下一份開銷,不追究徐暖的不辭而別和推搪。
那天之後,徐暖再也沒有主動聯繫過她,而陸綺也用着忙碌的藉口來搪塞自己,不要去找她。
就連趕場主持的喻思緣都覺察出了她們的變化,喻思緣打了電話給陸綺。
那天陸綺剛收工,從片場回到酒店,妝還沒卸就接到了喻思緣的電話。
“綺綺呀,你在忙啥呢?”
“剛收工,你不是要去M臺錄製嗎?有事?”
“嗐,行程是趕不完的,朋友必須要關心的,你去看了小暖的彩排了嗎?”
“什麼彩排?”
“哦買噶!陸綺,你認真的嗎?小暖學校音樂劇彩排啊!她扮演麥雲潔。”
“我……給忙忘了。”陸綺覺得口中乾澀,應該是今天的臺詞太多了。
“呵,你就找藉口吧,一個女二號能有多少條啊!”喻思緣反駁,“你們一個有空不探班,一個忘記音樂劇,說吧,你們到底鬧什麼矛盾了?我來當一回和事老吧。”
陸綺把那晚上的事說了一下,換來的是喻思緣的沉默,良久之後,喻思緣說:“陸綺,你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