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間，徐暖找了過來，她反跨坐在前面的座位上，半點淑女形象都沒有，似乎對自己要成爲女明星一點代入感都沒有。她把玩着自己桌面上的那幾只筆，用說悄悄話的聲音問：“小綺，你奶奶這麼固執，你是不是不能出道了？”
陸綺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畢竟未到結局焉知生死，最起碼自己認爲很多結局都是可以通過人爲去改變的，比起徐暖對自己的疑惑，自己對徐暖的疑惑更大，想了半晌才問她：“你是怎麼說服你哥哥的？徐暄……並不是那麼好說話的吧。”
“他當然不好說話，昨晚，就這個事他足足跟我講了三個小時！”她噘着嘴埋怨。
“這就是你請假回家的原因？”
“對啊。”
徐暖話音剛落，補交完作業的喻思緣看到她們聚在一起，也走過來了，喻思緣見她們都低聲說話，便也不做聲響坐到徐暖旁邊，聽她們講話。
“你是怎麼說服你哥的？”
徐暖撥弄着她的頭髮，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哥怎麼就同意了，他昨晚跟我分析了很多事，我大多都聽不明白，但是我就跟他說了一句，我要玩音樂，你想我去酒吧玩還是去正規舞臺上玩，你看着辦吧！”然後她雙手一攤，“然後他就同意了。”
“就這麼容易？”
徐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壓着聲音說：“講了三個多小時啊，我聽了他念經唸了三個多小時啊！哪裏容易了？”
喻思緣點點頭，半是戲謔半是認真地說：“嗯嗯，我同意，很不容易，那個悶罐子居然能喋喋不休說三個小時，爲難他了。”
徐暖扭頭，掐了一下喻思緣，歇斯底里埋怨道：“你向着他還是向着我的！？”
喻思緣搖頭晃腦，活像一個餐飲店裏的招財貓。
“思緣，那你是怎麼說服你爸媽的？”
喻思緣一副明知故問的表情回答道：“我？嗐，我傢什麼情況你不是不清楚，他們早就打算說讓我讀完初中就出去打工的，可是我成績好他們又不捨得不讓我繼續讀下去，這不我拼了老命去比賽都爲了那點獎學金嘛。關粵其實來過我們家，她說了可以讓我一邊工作一邊讀書，兩邊都不落下，我爸媽還能不同意嗎？”
看人下菜碟，這纔是解決之道。解題方向有了，那就試着套用一下公式吧。
“關粵去過你們家？怎麼她沒上過我家門？”
“關粵也沒來找過我爸媽或者我姑姑啊。”徐暖說。
“那我怎麼知道，小暖你爸媽不是又去勘察了嗎？你要她去荒郊野嶺找啊？你姑姑又不能給你拿主意，我家呢，說實話大門敞開着的，她要上門來談或者上門來喫碗雲吞，我們也不能趕走不是？”
關鍵，還是要關粵來。
那晚放學回到家，奶奶還在喋喋不休地說着她要去當明星這件事有多不靠譜，有多虛妄荒誕。
晚飯過後，陸綺還沒有做作業，先到了客廳，用一種平如鏡面的一種心情跟奶奶說：“奶奶，我要當明星。”
奶奶正在給弟弟剝桔子，她頭都不擡就說：“絕不可能，你爺爺要是知道家裏出了個戲子，下去之後非得把我罵死不可！”
“奶奶，我想出人頭地。”
“我看你是想丟人現眼。”
“奶奶，要是爺爺以後敢罵你，我下去之後幫你罵他。”
“你年紀輕輕地渾說什麼話！”
“對，我還年輕，我拼得起！爺爺不是說過嗎？知識才能改變未來，才能讓我們成爲有用的人！”
“所以你要做的是好好讀書！不是想那些有的沒的。”
“奶奶，要是我保證，我中考能考到好高中，你就讓我出道？”
“小丫頭片子的保證定個鬼用！”
面對奶奶的責難，陸綺還是保持平靜，自己清楚硬碰硬的吵架對她來說沒有好處：“奶奶，今天徐暄的話我也聽了，我不認爲我會被淘汰，只要我不淘汰我自己，演藝圈這個路走起來有很大風險，所以我不會讓自己後面無路可走，我會保證我自己有一個好的學歷，即使在演藝圈這條路上失敗了，我也可以打工。”
奶奶剝桔子的手停下來了，似乎聽下去了。
陸綺知道，要解這道題的方程式自己找對了，繼續說：“奶奶，你一直希望我嫁一個好人家，也希望弟弟能出國留學，咋們家的狀況，我嫁個好人家靠一張臉可不行，有錢有地位的人家的媳婦家裏不是同樣有錢有地位就是媳婦本來就有錢有地位。弟弟要出國留學的話，全家人都要勒緊褲頭帶過生活。”
“最好的結果是，跟着徐暖她們一起出道，出名賺錢，有了名聲和地位，我要找個有錢的好人家也相對容易一些，賺多少目前還不知道，可總能養活我自己，家裏也少一份支出，弟弟出國留學的費用也可以寬裕一些。”
奶奶說：“壞的結果呢？”
陸綺坐到奶奶旁邊的沙發上，輕輕地幫奶奶捶背跟奶奶分析道：“最壞的結果就是我們不出名，賺的錢也少，可能三五年的就沒了名氣，可起碼，我還比其他同學先賺一點錢啊！我不會讓自己的成績掉下去的，聽完徐暄的話我也怕，我也不想自己只活在一紙合約上。”
奶奶沉默了許久之後才說：“你還小，光你自己保證沒有用，要那個姓關的過來保證吧。”
“奶奶，學習上，關粵已經跟喻思緣那邊保證過了，我們是一個團體的，她不可能厚此薄彼，而且喻爸爸喻媽媽那邊也同意了，這件事肯定能落實。”
“你要是一邊工作，一邊學習，那肯定會落下很多功課的，你要是考不上好的大學怎麼辦？”
“奶奶，怎麼又繞回去了呢？學習是我的保障，出道是給弟弟的保障。”
只要談到給弟弟留有好處，奶奶就一定不會拒絕的，陸綺喫準了這一點。
“你小孩子家家的，說這些沒用，誰能保證呢？”
“奶奶，我讓關小姐過來保證吧，她是經紀人，我們是要跟她籤合同的，要是她違約，咋們也可以管她要錢的，聽說違約金一般都很高，起碼學費上應該是不成問題的。”說完，陸綺依舊緩緩地給奶奶捶背，奶奶這次沒有反駁她，也沒有罵她，只是說了一句再想想。陸綺知道自己離成功就差最後的幾步了。
過了一會兒，偷偷拿走爸爸放在客廳的手機，回到房間，從書包的夾層裏找到關粵的卡片，撥通了上面的電話。
“喂，你好，我是關粵。”
“關粵，我是陸綺。”
關粵有些疑惑問：“這是……你的手機？”
“我爸爸的。”
“有什麼事呢？我先說好，你家人要是不同意你出道，我是不會私下跟你簽約的。”
“不是，奶奶那邊我已經把她說動搖了。”
“所以，你是想當明星的，對吧？”
“對，我想，在舞臺上的感覺，很棒，很適合我。”
“你要我怎麼配合？”
“奶奶最在意的是我的弟弟，我希望你跟我父母談合同的時候，加上一些有利於我弟弟的條件，例如提供外國的學位推薦之類的，或者獎學金，這種東西你想想吧，只有這樣，我奶奶纔會同意。”
關粵那邊安靜了幾秒，說：“國外可能有些難，可是我們總公司跟H市那邊的高校是有合作的，那邊入學的介紹信我還是能幫你們搞到手，這個可以加在合同裏，你要知道，H市的高校可都是國際上排得上號的。”
“好，你明天過來，我家在築夢小區四座三樓一室。”
“好，那你明天繼續給你奶奶吹吹風，我今晚就做好合同樣板帶過去。”
掛掉電話，正打算回客廳把手機放回去，一轉頭就看到爸爸站在門口。陸綺的心一下子就慌了，可是爸爸什麼都沒說，攤開右手。陸綺把發燙的手機放在他的手掌心。
爸爸說了一句：“綺綺，爸爸很欣慰，我知道你能做得好。”
那一時間，陸綺分不清楚，到底爸爸誇的是女兒被星探發掘的做得好，還是能說服奶奶的做得好。可是這不重要了，因爲這是來自爸爸的肯定。
“謝謝爸爸。”
談判的過程自然不會簡單，關粵登了陸家門五次，前面四次都因爲一些小事要求合同從新修改。不過提出修改的並不是陸奶奶或者是陸家父母，而是徐暄。
陸綺又時候懷疑徐暄到底是不是要通過這種方式來阻止徐暖進入演藝圈。可是看到關粵地五次登門，第五次拿着禮物和合同，臉上展露出比花還燦爛的笑容的時候，自己才認識到這個女人的毅力和可怕。
第五次將關粵送出門，陸綺忍不住問她：“關姐，是不是徐暄那邊給你使絆子了？”
關粵整理了一下手中的文件袋，擡頭看了一下她家的門口說：“小屁孩的絆子，算不了什麼，可是陸綺，你要記住，在這個圈子裏，只要你站得夠久，這個圈子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