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是仍然一片漆黑,只有門縫裏透出外面的一絲光線。

    方臨的腰被吉他硌得有點疼,不過痛勁兒還沒上來,段長珂就抓着指板把它從方臨身上取下來,放到了一邊。

    “……不要開燈。”方臨自己也平復了一下呼吸,才小聲開口。

    他沒捨得從段長珂懷裏掙開,摸黑着反手把休息室的門鎖上。

    可做完這件事後,他甚至都不知手應該放在哪裏了。

    換做以前,他可以用一百種自欺欺人的方法說服自己,要麼也迴應一般去抱段長珂的腰,或者黏人一點,勾在他的脖子上。

    還好段長珂並不計較他現在的僵硬,察覺了他的猶豫,在黑暗裏伸出手,像從前那樣揉了揉他的頭髮,再重新把他攬進來:“好。那讓我抱一下。”

    被他這麼抱着,方臨的手也溫暖了。

    他的手被錮在段長珂懷裏,終於開始緩慢地試着用指腹觸碰這一切——聽他的呼吸,聞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攥着他胸前的衣料,感受他胸腔的振動——此刻它是爲自己跳動的。

    方臨的手指開始顫抖着,那些自以爲風乾沉澱情緒終於重新復甦,一層層堆疊着涌上來,他好像現在才感知到悲傷,直到有什麼溫熱的液體劃過鼻樑,所有的引而不發的難過才終於決堤,他把臉埋在段長珂胸前,閉着眼睛像個孩子一樣,小聲抽泣着說:

    “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說出來了第一句話後,方臨才生動了些,惶然無措一句接一句地說,“我不是故意的。”

    “我沒有故意要叫你走,我不想要你走,但是,但是……”

    方臨甚至沒有擡起頭來,“我只是怕你不要我。”

    段長珂很輕地嘆了口氣,方臨卻沒給他開口的機會:“我知道我在你這裏其實沒有那麼大吸引力,也是我一開始非要把這段關係坐實,才故意那樣……但後面我不這麼想了!”

    “不要你抱我是因爲我怕我自己會一直依賴你,躲着不讓親是因爲……”方臨把頭埋深了一點,聲音小了些,“是因爲我真的很喜歡跟你接吻。”

    “但是我不知道要怎麼辦,我藉着搶你煙抽的由頭吻你,趁着綜藝休息的時候試着跟你告白,其實我們真的沒有在玩遊戲,我只是還欠了一點勇氣,才……”

    方臨說着,終於願意仰起頭,流着淚在黑暗裏用視線描摹段長珂的臉部輪廓:“我還跟外婆說過我有喜歡的人了,想找個藉口,騙你也好,想帶你見見她……”

    他的喉頭梗了一下。

    最後還是見到了,卻沒想到是在那樣的情景下。

    “我當時一直在想,”方臨聲音愈發的啞,“發覺有時候在你面前我自作聰明可笑得很,想如果真的跟你面對面說了被拒絕的概率有多大,想着你明明那麼聰明,我會不會早就露餡了,甚至還想如果我再等等,你是不是就會先一步對我開口。”

    “你看,我就是這麼矯情、無聊、胡思亂想。”

    “我甚至都想好了,如果我再假裝騙你一次,跟你告白,你要是還沒發現,我說不定還要不懂進退的跟你說,段長珂,你是不是笨蛋,我不信你對別人會有對我這麼好。”

    段長珂在方臨沾着水汽的聲音裏,用手掌拍了拍他的背,誘哄似的說:“嗯,臨臨最聰明。”

    “反正我真的想了好多好多,”方臨被安撫了,但還是努力說了最後一句話,“我想愛你的。”

    也許從重生後第一天就註定了,段長珂是打破原有走向的意外,是嶄新的光,是不屬於自己的奢求……

    可能即使不那麼主動,最後自己應該也會愛上段長珂。

    他說完了終於安靜下來,努力平復微醺的喘息。

    “現在能開燈了麼?”靜默半晌,段長珂扶着他的肩問。

    方臨沒說話,但還是小幅度地點了一下頭。

    休息室的燈光不算亮,因此方臨基本不需要適應,微微眯了下眼就看清了面前的人。

    段長珂站得很直,還穿着來時的衣服,肩膀上還帶着一抹夜裏的秋露,但眉眼跟從前見過的都不同。

    “對不起。”這次開口的是段長珂了。

    “是我笨,”段長珂用溫熱的指腹撫摸方臨的臉,“我察覺得太晚了。”

    方臨從沒想過段長珂會對自己道歉,一瞬間怔住了,甚至第一反應開始辯解:“我沒有要逼你!我只是,我只是……”

    淡淡的氣息籠過來,段長珂今天好像沒了之前的沉穩,只與他對視了一秒,就又低頭銜住了他微微發紅的嘴脣。

    但這次他吻得很溫柔,手掌也託着他的脖頸,並不深入,只是想用這個吻傳達一點什麼。

    “你不是那個自作聰明的人,”段長珂跟他臉貼着臉,他也並不習慣這樣跟一個人剖白自己,卻沒有停下來,“我纔是。”

    他自以爲看穿了方臨的小心思,喜歡他的乖巧聽話,認爲他們會一直這樣——或者說,很簡單就能更進一步。

    如果方臨想要什麼,自己給就是了。

    如果不想要自己抱他,那自己就稍退一些。

    “我總站在理所應當的角度想,自己應該不會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段長珂自嘲地笑笑。

    所以他不知道方臨猶豫背後究竟是什麼,也不理解他爲什麼總在一些地方躲避他,更沒看見對方在其他的什麼地方,一直經歷着躑躅掙扎。

    “對不起,這麼晚才明白。”段長珂說。

    方臨怔怔地看他,剛要說話,忽然門外傳來一陣不遠不近的喝彩聲,原來是新的駐唱歌手剛表演結束。

    他才遲來地感覺到這裏好像不是個能安靜說話的地方,更何況自己剛纔還在臺上,如果再晚一點走,說不定真會被拍到什麼。

    他的臉還有點發紅,表情估計也不會太好看,吉他也沒放回去,但他猶豫了一下,這些都不考慮了,抓着段長珂的手:“這後邊有個不常開的門,你等我找蕭嘉年拿一下鑰匙。”

    不過他正推開門,蕭嘉年就在休息室不遠處的地方坐着,看見方臨一揚下巴,裝作沒有看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瞭然道:“門給你開好了,現在走還來得及。”

    段長珂接了一句:“我的車還在外面。”

    “謝謝。”方臨聲音還啞着,不太敢看蕭嘉年,只能埋着頭道謝。

    蕭嘉年本人倒不介意,上下看了一眼段長珂,約只驚訝了一秒就重新笑笑:“快去吧,吉他一會兒我幫你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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