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的確是我這次回來的一個原因。"
她擡眸看向了天空。
蔚藍的天空，白雲如棉花一樣白柔，可隱約間，她卻覺得這天空裏，暗藏着殺氣，無時無刻都會向她衝來。
這危險感，在她踏入這世界，便一直跟隨着。
等解決了小白的事情，她會正面去接受制裁。
無論結果如何，她都會坦然面對，萬不會像紅蓮一樣嫉惡世俗的一切。
她緩緩說道："若他們提前到來，我定不會讓他們傷害我想保護之人。"
她看向了小白："等我事情解決後，我便會和暮空一起去天宮，所有的事情都是從天宮而起，那我們會一起面對，最後，便是去那西天……"
她頓了一下，眼裏閃過不滿和憂傷。
"找那如來要個說法，何爲天道，何爲蒼生？何爲，無辜！"
她的眼裏閃過一絲憤恨。
那是對如來的怨恨和不解，亦是對靈明的心疼。
天道不公，殘害魔族，這一切，究竟是爲何？
她的悲憤，小白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幾世的恨，讓小白對神族對三界，恨之入骨，這也是她願意留在凡間的原因。
這些滿嘴仁義道德的神仙，比人心還要齷齪不堪。
小白握住蓮槡羽的雙手，眼神堅定："主子，小白會一直陪在你左右的，一切都會好的。"
她心裏明白，紅蓮靈明一開始在一起就是個錯誤，哪怕是歷經三世，老天怎麼可能放過他們？
但是不管如何，她都要守護蓮槡羽。
蓮槡羽感受到小白掌心的溫度，舒心一笑。
突然，小白反應了過來，詫異的問道："既然主子沒有立即去解決此事，那當下，是什麼事比這還重要，讓你留下來？"
難道，是要處理牡丹妖那賤人？
看她一臉擔憂的樣子，蓮槡羽無聲的嘆了口氣。
蓮槡羽所爲的，可不就是小白的事麼。
在她心裏，萬千的大事，都比不過身邊人的事重要。
她的疑問，讓蓮槡羽眸子一沉。
蓮槡羽神情複雜，雙眸中像隱匿了萬千祕密一般的神祕。
她不能將皇帝的真相直接告訴小白。
她知道，小白對皇帝有多深情，纔會放棄渡劫成仙。
她委婉帶着試探的語氣問道："小白，當初紅蓮對你和凡間那人之事，也知之甚少，我們接下來相處的時間不會很多，你是否願意告訴我，關於你的前塵往事？"
對於小白的一切，紅蓮都瞭解，可又都不瞭解。
瞭解的是小白善良的性格，卻不知小白爲何不願成仙，也不知小白在凡塵的所有經歷。
面對她的提問，小白先是一愣，她沒想到蓮槡羽會突然問這些。
這些塵封的記憶就像碎片一樣，席捲她的腦子。
小白暗淡了目光，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本九尾貓族的後代，年幼時，族羣遭遇襲擊，幾近被滅族，是魔尊靈明救了大家，後來才知，原來是九尾狐一族忌憚我們在妖族的地位，想要除掉我們族羣。"
小白的手緊緊握住，眼神浮現了當初她的家園，被烈火焚燒的慘痛之景。
她永遠無法忘懷，她的兄弟姐妹被屠殺，尖叫聲和血腥味，讓她的眼睛變得極紅，藏在心底的恨意被觸發了。
"我們四處逃竄，好不容易有了棲身之所，當時妹妹被玄火灼傷，爲了給妹妹續命，我獨自一人潛入天宮，就是爲了盜取蟠桃……可是，等我回去後，妹妹早就斷氣了！"
小白眉頭緊鎖，痛恨、心痛的感覺在眼中劃過。
她深吸了一口氣，隱忍着心裏的痛意，淚水掛在她的眼角，晶瑩剔透。
可她心裏對紅蓮是感激的。
若非紅蓮當年捨身相救，她也不會順利拿到蟠桃，她更會被誅殺。
失去妹妹的悲痛，在得知紅蓮因爲她險些遇險後，她爲了報恩一直都在暗中保護紅蓮。
蓮槡羽恍然。
怪不得初見小白時，小白這麼小一隻卻野性極大，很是兇狠的對她亮出利爪，小白是怕周圍的所有人都會傷害她。
她伸手拍撫着小白的背，聽着小白繼續說下去。
小白的一切苦，都是爲了自己，也是爲了紅蓮。
"我初遇他，他是晉國的王爺，出巡狩獵救了被射傷的我，後來我知曉他的身份，便留在他身邊，爲他出謀劃策登上帝位，可他永遠也不知，我就是當初他救的那隻白貓。"
她的眼裏流光滾動，滿是思念之情。
聽到這裏，蓮槡羽抿脣一笑。
若是明日小白知曉，其實她心中所念之人，早知曉她的身份，爲了與她在一起，尋找長生禁術，許會開心吧？
但是聽小白這麼說，蓮槡羽有了一絲小小的疑惑。
小白對於這個皇帝，究竟是報恩之情，還是長久陪伴之情？
若沒有紅蓮這一世的記憶，她會相信小白心中對皇帝的執念，可是……
白子清……
在蓮槡羽的眼中，與小白淵源頗深的，白子清更勝。
紅蓮那一世，追捕小白的道士，便是白子清的前世吧，他的眼裏對小白並不是單純的殺戮，更像是來向小白討債的。
而這一世，白子清雖一直舉着要殺貓妖的旗號，可明裏暗裏，幫助了小白母女的次數頗多。
白子清，對於小白的感情，不會這麼單純。
蓮槡羽眯着眼睛，琢磨着其中的玄機。
在她發呆的期間，小白原本還想繼續說下去，可一想到鎖妖塔中，痛苦的過往，小白咬了咬嘴脣，沒有說下去。
小白敏銳的雙眸看向了門外。
她此刻的心情，唯有門口的小雪能夠體會。
當年三界中，所有的妖魔都被關入鎖妖塔，承受玩火錐心甚至更慘痛的刑罰。
這些妖魔，都是被紅蓮靈明所連累，被神族全部收押折磨。
他們怨聲載道，怎能不恨紅蓮和靈明？
當小白找着皇帝的蹤跡，被關入鎖妖塔的那一刻，她身上殘留着紅蓮的氣味，被妖魔羣攻。
她遍體鱗傷，硬撐着身子，將肚子裏的小雪死死地護住。
就在這血氣沖天，鬼祟暗無天日的地方，小雪，出生了。
可憐的小雪，還是個皺巴巴的小貓咪，就在這血腥的鎖妖塔裏生活了三百年。
到後來，是迦葉來此，將她們救出。
可是，小白對於迦葉的施救，根本不屑。
若當年迦葉出手，她的主子，怎會痛苦含恨而死？
她恨神佛！
小白對着門外的小雪搖了搖頭，深吸了口氣，將心中的痛都嚥了下去。
她受罪千年，不願意讓蓮槡羽知道。
她知道，蓮槡羽會爲此愧疚。
看到她的暗示，小雪抿了抿嘴，眼角的淚水在她轉身的一剎那落在了門口的地上。
往事如煙，隨風而散便好。
看着小雪離去的瘦小背影，小白的眼角掉落了一絲淚珠，像斷了的線一樣。
苦了她的孩子，在那絕境之下出生，還要與她一起遭受痛苦。
在她回過神後，蓮槡羽已經盯着她了，眼神很是迷茫。
她疑惑的問道："怎麼了？"
是她悲傷的情緒，讓蓮槡羽有所懷疑了？
蓮槡羽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問道："小白，你對那皇帝的情意，你可清楚，究竟是愛，還是這麼久以來的報恩之情，你的執念，也許……"
她知道說出來，小白可能會難受，這不過是她的猜測。
但是這種感覺，小白必須理清楚。
今日這皇帝給蓮槡羽的感覺，並不是這麼單純，她的心裏總隱隱不安，卻道不出這不安的感覺。
面對這奇怪的問題，即將要脫口而出的小白，突然語塞，就連眸子都皺了起來。
若非蓮槡羽問起，小白似乎，自己都未曾正面意識過這問題。
報恩之情？
她對皇帝長久陪伴的執念……麼？
這……
看她糾結的樣子，蓮槡羽直接握住她的雙手，雙眼直視她。
"那我便這樣問你，白子清和你心中之人一起落入河中，你救誰？"
《蓮槡羽暮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