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律法明確規定,若無異常郡鎮級別關閉城門的時辰是在酉時,大概是天黑時分。
可現在風平浪靜,距離酉時還有一個多時辰,爲什麼要提前關閉
季華完全想不通,一直排隊的百姓們忍不住怨聲載道。
一位排在後面駕車的中年漢子氣呼呼罵道:“他媽的,這幫狗腿子們有空巴結郡守,沒空給老百姓放行,今天不知又是郡守家的什麼好日子”
旁邊立刻有人搭腔:“前陣子我好像聽說,郡守老母的生辰差不多近了,莫非就在今日”
周圍的人紛紛議論起來。
“很有可能,曲郡守在南隅一手遮天,家裏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讓整個郡衙的人不管不顧,跑去郡守家中寒噓問暖,偏偏這曲郡守也好這一口,這下頭的人哪能不上趕着去巴結送禮”
“噓,你說話小聲點兒,離城門口這麼近不要命啦”
“那又怎樣就算把我抓起來我也要說。我家住在城外,我老母在城裏賣菜,突然關了城門她回不了家,只能一晚流落街頭連晚飯也沒有着落,我上哪兒說理去”
“對,郡守只顧自家快活不顧百姓安危,這叫什麼狗屁父母官”
“噓,你們都小點聲,真會被抓走的”
馬車中的白擎夜聽見外面的躁動,立刻將季華喊過來。
“我記得南隅郡守好像是叫曲風”
來之前季華已經對線路規劃瞭如指掌,當然對於每一處地方的風土人情也做過功課,當即點頭:“是的,爺。曲風曾是葉二爺的舊部下。”
葉二爺就是葉隆的二弟,任職刑部侍郎,自從國公府改成相府後葉家依然未曾分家。
因爲程老夫人健在,一大家人住在一起逢年過節也會熱鬧些。
白擎夜微微蹙眉望向葉宸,葉宸道:“不用看我,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徇私舞弊傷損百姓利益,這種事兒她做不出來。她不希望白擎夜因爲任何牽絆,做出錯誤決定影響大局。
大周剛剛國泰民安,正是百姓恢復元氣,各行各業迅猛發展的時刻,若是發現有毒瘤存在,無需猶豫立刻拔出便是。
民在國在,若是民心一亂國家豈能安定
“還是宸兒懂我。”白擎夜柔聲道。
葉宸笑着道:“我是不希望再重蹈覆轍,之前連續幾次戰爭民不聊生,百姓怨聲載道,那樣的生活就讓它徹底消失吧。”
白擎夜鄭重點頭:“好。”
他低低吩咐季華幾句,季華領了命令轉身往城門口走去。
此時多數百姓已經放棄進城,即便是剛纔吵嚷的幾人也一臉無奈,準備離開。
畢竟城門口從裏面關了,裏外出不去進不來,再等下去也是百搭。
“諸位,稍等”
季華鎮定說完,穿過人羣來到門口衝着剛剛說話那名守衛說道:“請問,提前關閉城門可有官方告示或是口諭”
如有例外情況需要提前關閉城門的,通常都會有官方文書告知百姓。即便是來不及寫文書,也會有官方口諭傳達給等候進城的百姓。
季華說話不徐不疾,面色平穩姿態客氣,並未咄咄逼人,不料那守衛卻一臉不耐煩:“爺的話就是命令,要什麼告示口諭你以爲你自己是誰啊”
季華面色一沉,但還是忍着火氣繼續說道:“這是正規流程操作,即便是突然有緊急事件需要提前關閉城門,也該向百姓們有個交代。”
“放肆膽兒挺肥啊,今兒爺爺我就是沒有交代,你打算怎麼着吧有膽兒繼續說下去”守衛衝着季華狠狠道,一雙眼睛目露兇光。
周圍的守衛嘩啦一聲,紛紛簇擁過來,在季華面前一字排開。
季華一人對面站着八九個身着兵服的守衛,說話的人衣裳脖領處是深褐色,明顯是個小頭目,其他諸人的衣領都是淺灰色。
剛準備走人的百姓們紛紛止步,其中一老漢見季華碰了一鼻子灰,不禁搖頭:“唉,又一個主動去送死的。”
之前排在季華後面的中年漢子連忙拉住季華:“看樣子你們是外地來的吧南隅的規矩就是如此,你還是不要再多問了。”
說着他刻意壓低聲音,好心囑咐道:“好漢不喫眼前虧,他們這些人就這德行,你們還是趁早另做打算,犯不着被他們抓了去送進牢中。以前也有人因爲這事出頭,已經被關了好幾個月都沒放出來,是死是活家人都不知道,簡直造孽呀。”
季華只覺胸腔處有一股熱流涌動,百姓按照正規流程詢問一聲這也有錯還被抓進牢中關着不放
這不叫守護百姓保家衛國,分明是一幫強盜行徑。
季華忍着怒氣低聲問道:“難道曲太尉不管嗎”
中年漢子冷笑:“他會管不可能這幫人就是因爲上頭有他頂着纔不把百姓們當回事,這一月已經毫無緣由提前關了不下十回,百姓們即便叫苦連天也無可奈何。”
“你們這遠道而來的,就別去觸這個黴頭了”
季華深深吸了口氣,堅定道:“放心,這件事我們管定了。”
中年漢子:“”
見兩人在一旁嘀嘀咕咕,守衛頭目還以爲季華被人說服,怪笑着道:“果然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現在知道爺爺的厲害了吧”
“乖乖俯首稱臣給爺爺磕個頭,我就放你走,怎樣夠仁慈吧”
周圍響起鬨笑,數名守衛看着季華就像看猴似的,“對啊對啊,給我們大哥賠情道歉,不然就抓你坐牢。”
“就是,也不知是從哪裏跑來的外地猴,還敢在南隅撒野,真不知天高地厚。”
“”
譏笑聲諷刺聲不絕於耳,季華面色陰鷙瞪着幾人:“提前關閉城門卻不給百姓任何交代,到底是誰賦予你們的權利”
守衛頭目的笑聲戛然而止,對季華的反應難以置信,不過片刻臉上再次浮現出狂妄和傲慢。
並沒把季華當回事。
“呵呵,看來還是不服氣啊,來啊兄弟們,把他給我帶走再查一查他有沒有同黨,決不能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