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蘇季胥從外面走進來,站定之後,語氣有些無奈的說道:“您別聽他哄,綰兒都被他帶的爬狗洞了,您再這麼護着,他下一次非得把天捅個窟窿不可。”

    此話一出。

    蘇陶肩膀縮了縮。

    他調皮頑劣,都是出於天性,實則武安侯府的規矩頗嚴,一舉一動,風度如何,都是白紙黑字記在家訓上的。

    二伯家有蘇橫、蘇綺兄妹。

    他們這一支有蘇綰當門面,三人隨便拎一個出去,都是足以當京城公子、貴女模板的。

    即便今天爬狗洞的主意是妹妹提的。

    但就連蘇陶自己也覺得,是他把蘇綰帶偏了,囁嚅了兩句,卻沒敢反駁,眼觀鼻,鼻觀心,軟了骨頭似的越發往祖母身後躲。

    他越躲。

    蘇季胥就越是生氣。

    恨聲罵道:“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兒子,瞧瞧你堂哥蘇橫,那才叫真正的好男兒,你,你,你也是武安侯府出生的,怎麼就跟丟了骨頭一樣?”

    他要是罵別的。

    蘇陶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嬉皮笑臉也就過去了,卻偏偏提起蘇橫,蘇陶最恨的就是有人拿自己跟堂哥相比,而且一個恨不得捧到天上,一個恨不得踩進泥裏。

    臉色一沉。

    忽然坐直了身子,看着父親陰陽怪氣說道:“您要是真喜歡堂哥,就把他收做兒子算了,反正您一直看不上我,我給您兒子也當的挺累的。”

    “你這小兔崽子說什麼?”

    蘇季胥本就在氣頭上。

    只是礙於母親和女兒都在場,不好出手教訓,所以纔在嘴上撒氣,沒想到蘇陶還敢還嘴,真是越長大越不聽話。

    他憤怒之餘,更是失望。

    瞧蘇陶也恨恨盯着他,更是大感痛心,搖了搖頭說道:“朽木不可雕也,我怎麼就生出了你這麼個兒子?”

    蘇季胥徹底失望。

    對蘇陶也沒了繼續教育的心思,彷彿徹底放棄了他一樣,對着兒子連嘆三聲,一甩袖,乾脆大步流星的離開了內室。

    他走後。

    蘇老夫人覺出不對味來,推了推孫子,催促道:“親父子哪兒有隔夜仇,跟你父親低個頭,認個錯,他氣也就消了,還不快去?”

    “不去。”

    蘇陶嘴上拒絕的乾脆。

    人卻站了起來,看着父親離開的背影,有些猶豫,但最終抱着胳膊,冷臉說道:“反正在他心裏,蘇橫放個屁都是香的,我怎麼做都是個廢物紈絝,既然如此,還幹什麼拿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

    他轉身對祖母施禮說道:“孫兒還有個酒席要喫,就不陪您了,讓妹妹多陪您說會兒話吧。”

    說完。

    蘇陶也轉身離開。

    “哎,哎。”

    蘇老夫人挽留的話還沒說完,只得頹然的放下手,嘆了一句:“這父子倆真是前世結了仇,冤孽。”

    蘇綰端上茶水。

    等祖母喝下,情緒平穩一點後,纔將那玉佩拿出來,說道:“祖母,我不想與大皇子退親。”

    “嗯?”

    蘇老夫人驚奇的看了她一眼。

    流露出不贊同的神色,卻沒有立刻反駁,而是沉吟片刻後,拉着她的手問道:“你可知大皇子如今的情況,這婚約若是不及時退了,候府最多再留你三四年,便該把你嫁過去了。”

    蘇綰還差一年及笄。

    京都富饒,稍微體面些的勳貴都想多留女兒一兩年,以示寵愛和矜貴,但女子婚嫁之齡,一般也不會超過十七八。

    加上在真正大婚之前,孃家需要備嫁妝,通知賓客,定好酒席等等瑣碎事,憑武安侯府的體量,不爲此準備個半年,是要叫人笑話的。

    如果今年及時退婚。

    等上一年,讓風頭過去,蘇老夫人還能再爲孫女選擇良婿,嫁妝酒席也能準備的體面,但若是拖到明年,爲了等風頭過去,再拖上一年,蘇綰算不算老姑娘是兩說,主要是,適齡的京城公子,那時大概率都叫別人定好了。

    而若是真的選擇不退婚。

    蘇老夫人想到這個可能,忍不住發起愁來,自古天家少親情,一母同胞的親兄弟,都能爭得你死我活,更何況大皇子與四皇子還是同父異母。

    有朝一日四皇子登基。

    對這個曾經當過太子的大哥,會是什麼態度,有什麼處置,可想而知。

    “祖母。”

    蘇綰端端正正坐在另一邊,斟酌着詞句說道:“大皇子再怎麼說,也是皇上的兒子,哪怕惹了他厭棄,可我們這麼冒冒然退婚,豈不是打了皇家的臉?”

    聞言。

    蘇老夫人一驚。

    她之前只想着皇上寵愛瑤貴妃,爲了擡舉四皇子周修弘,不惜廢了周修晏的太子之位,那麼對於這個大兒子,肯定是不喜的。

    但經蘇綰提醒纔想起來,再不得寵的皇子,也是皇上的兒子。

    皇上可以對其生殺予奪。

    外人卻不行。

    “綰兒,還是你思慮的周全,回頭我再與你父親商量商量,這玉佩既然拿回來了,就先放在你手裏吧。”蘇老夫人點點頭,此時才覺得後怕。

    她是想用送還信物試探大皇子的態度。

    卻沒有考慮到一件事,萬一大皇子被此舉激怒,直接魚死網破,向皇上告狀,他們武安侯府就算不受懲罰,聲譽也會大大受損。

    此事還是得三思。

    見祖母回心轉意,蘇綰便收好玉佩,深吸了一口氣,轉而提起另一件事:“對了祖母,我想學習管家。”

    “管家?”

    蘇老夫人抿了口茶,臉上露出爲難之色:“去年我才答應二房的丫頭,等她今年及笄,跟就着學習管家之術,怎麼你也想起這茬了?”

    她口中的二房丫頭,指的就是蘇綰二伯的女兒,蘇綺,不過僅從稱呼上,也能看出,雖然都是親孫女,但顯然一手撫養長大的蘇綰,更得她偏愛些。

    不過偏愛歸偏愛。

    蘇老夫人也不糊塗,今年蘇綺纔開始學習管家,她就塞一個蘇綰進去,豈不是故意打蘇綺的臉,擱誰心裏也不會舒服。

    於是便沒有鬆口。

    蘇綰倒是不知道這一點。

    她前世在武安侯府敗落之前,都活得無憂無慮,與二伯一家不算多親近,也並不關心堂姐蘇綺在幹什麼,所以居然不知道,蘇綺居然已經開始學習管家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