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挽留？要不要？要不要？</p>
董理問過自己。當她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他的漸行漸遠，她一次次問自己。他打電話過來，她接。他發信息，她回。但是她不再主動打電話發信息了。</p>
如果他想離開，就離開吧。如果這個是註定的結局，她不想去改變結局發生的時間。她的心肯定會痛，可是如果痛是必然，那麼又何必拿自尊當藥，去獲得一時的緩解。</p>
楚萌萌多聰明的一個人。董理這稍一猶豫，她就看出了問題。就像董理髮現她全身在發光一樣，她看不到董理的光芒了，在她面前的這個女人，淡淡的微笑，眉宇間卻又有淡淡的哀傷。</p>
她不主動說，那還是不要問了吧。有些人習慣分享，高興的不高興的，總要找人傾訴，說出來纔好。有些人習慣孤獨，一個人默默地承受，流血也好流淚也好，都不希望有人看見。</p>
楚萌萌說自己開了車來，她送董理回去，然後再趕去劇場，時間剛剛好。董理沒有拒絕。她知道楚萌萌與一般人不一樣，她說什麼都是真心的，絕不是客套之詞，她簡單直接卻又細心體貼。</p>
在地下停車場，董理看到了江明亮的車。他也來這裏了？她出門的時候，他沒有說自己也要出門。</p>
江明亮確實來了，這間茶餐廳就是他和周聰的老地方。只不過，他和周聰坐在餐廳最裏面一個隱祕的位置，董理沒有發現他們。</p>
周聰點了很多的小點心，擺了滿滿一桌子。江明亮沒有胃口，一個也沒有喫。</p>
“昨天，我道歉了。”周聰繼續她的套路，“我再一次道歉，不該阻止你跟女兒的聚會。”</p>
“我們，還是好聚好散。”江明亮不理她的道歉，開門見山。</p>
“好聚好散？”周聰用小叉子狠狠地插入一塊蛋糕，“好聚是什麼樣，好散又是什麼樣？”</p>
江明亮沉默了一會。這是他歷次戀情中終結最麻煩的一次。範月跟了他八年，分手的時候都乾脆得多。</p>
“以後，我們還是不要往來了。”江明亮說，“不要單獨見面了。”</p>
“那我想你怎麼辦，不單獨見面，難道你要我去你家找你？”周聰冷笑，“那在你家當着董理和你女兒的面，跟你見面？”</p>
“你理智一點，我們已經說過無數回這個問題了，本來就是錯誤的開始，就應該在造成傷害前早點結束！”</p>
“造成傷害前？給誰造成傷害？我們沒有傷害誰！但是你這樣，傷害的就是我！”周聰的聲音大了起來。</p>
江明亮往四周看了一眼。還好，沒有人注意他們。</p>
這個女人，有的時候是一點道理也不講的。早知道她是這樣的人，真的該離她遠遠的。她再美，身上的味道再迷人，他也應該不看她一眼，避而遠之的。</p>
那天下午，自己究竟是抽了什麼瘋，爲什麼要帶着傘去東山湖公園找她！她應該被雨淋一下的，這樣子就會清醒一點。</p>
“一時衝動？”周聰重複着他的話，“我並不這麼認爲。”</p>
她拔出小叉子，又狠狠地插入了另一塊蛋糕。今天，她點了足夠多的蛋糕，可以讓她發泄心中的不滿。</p>
周聰說我們不是一時衝動，我們是激情所致。我們都厭倦了自己家裏的那個人，厭倦了一潭死水的生活，厭倦了一成不變的自己，我們在對方的身上尋找逝去的激情，我們找到了不是嗎，我們很合拍不是嗎，你忘了你在公園在酒店抱着我說的那些話嗎？</p>
江明亮被噎住了。他說過的話，他當然記得。男人在那種情況下，還能說些別的嗎？爲此，他羞愧不已。</p>
他掙扎着，“你不要老是說這個，我們都是成年人了，該灑脫一點。什麼激.情，真正的激.情是不需要計劃的。”</p>
也就是在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也許這一卻都是周聰的計劃。她是多麼聰明的一個女人，她是多麼瞭解男人，從她扶着喝多的董理上他車的那一刻起，她的計劃就開始了。</p>
過去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現，江明亮更堅定了這個想法。他只不過是她釣上來的一條魚。她什麼時候下餌，他什麼時候咬鉤，都在她的掌握之中。</p>
周聰打開包，從裏面拿出來一個綠色封面的小本子。她將本子遞給他，“你看看，跟小學時候記的那些個日記流水賬一樣，但是很有趣的。”</p>
江明亮打開本子。乍一看，真的就像流水賬日記。哪一天，天氣如何，在哪裏，做什麼。</p>
內容卻絕不是有趣的。他們兩人的每一次約會都記錄得清清楚楚。哪裏喫飯，吃了什麼。哪裏看電影，看的什麼電影。哪裏開房，後面還有一個數字，有時候是寫的1，有時候是2或者3。</p>
“有趣吧？你猜猜那個碧園酒店後面的1啊2啊3啊是什麼意思？”周聰盯着江明亮暗沉的臉，“你想一想，回憶一下就知道了。”</p>
江明亮當然知道那個是什麼意思。她居然把他們每次的次數都記錄了下來。她真的很有心機。她太可怕了。</p>
“我不想回憶，這沒有意義。”江明亮很想將本子撕掉，但是這樣會顯得自己氣急敗壞，更不利於後續的談判。他知道，她既然拿這個給他看，手裏的牌就絕不止這一張。</p>
江明亮將本子扔回給周聰。他必須表現得完全不在意，他着急，他就輸了。這個女人，太懂男人，他不能先亂了陣腳。</p>
周聰將本子又放回包裏，說這個可是我的寶貝，沒準是我以後寫作的素材，我一直都很想寫一本關於婚外情的小說，要那種轟轟烈烈驚天動地的，就算是不道德的也讓人感動落淚的那種。</p>
“我說過，這是你的錯覺。真正的激情也好，愛情也好，是不需要計劃的。”江明亮再次強調。這個女人，明明是一個設計好的套，卻偏偏要套上愛情的牌子，真是夠了。</p>
“今天晚上，我們去碧園吧。”周聰卻像沒有聽見他的話，“我很想記下一個更大的數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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