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點，江鼕鼕應該已經放學回來了。來開門的是江明亮，原來他也在家裏。</p>
他看到王湘，明顯吃了一驚。已經這個點了，怎麼還來家裏？再看董理紅彤彤的臉，完全明白了。</p>
董理脫了皮鞋，也不穿拖鞋了，光着腳直接往裏走，往沙發上一躺，“好舒服！”</p>
江明亮給王湘找了拖鞋，說你也去躺一會，我給你們弄蜂蜜水。</p>
“媽媽，你怎麼電話不接微信也不回啊，爸爸正準備去找你呢。”江鼕鼕從書房跑出來，氣呼呼地說。</p>
“喔，那個，沒有聽見啊。”董理說。拿出手機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設置了靜音。有六個未接電話。</p>
“你喝酒了？”江鼕鼕喊。</p>
“鼕鼕，你去寫作業。”江明亮說。</p>
江鼕鼕乖乖地進書房去了。</p>
看到董理回來，江明亮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晚上10點鐘他回到家，看到董理不在，隱隱有點擔心。最近她總是守在電腦前，連散步都不去了，生活很有規律。今天這麼晚都沒有回，做什麼去了？</p>
他想打電話給她，問一下她在哪。但他猶豫着遲遲沒有打，若打電話過去，她不會以爲自己是查她的崗吧？</p>
他心裏一陣煩躁。他們的關係什麼時候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呢，他們是夫妻，卻連關心都不能表達，一個電話都擔心可能會引發歧義。</p>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董理還沒有回來，江明亮有點着急，他在陽臺上走來走去，聽到外面有一點動靜都馬上去看看，都以爲是董理開門回來了。</p>
一個小時後，他的耐心終於耗盡。他要江鼕鼕給董理打電話。</p>
江鼕鼕也正疑惑着，都11點了，媽媽怎麼還沒有回來。她已經發了信息給媽媽，但是媽媽沒有回。</p>
“你怎麼不自己打電話？”江鼕鼕很想這樣問江明亮，但是她只是乖乖地點了一下頭，開始撥打董理的電話。</p>
電話通了，但是董理沒有接。連續打了幾個電話都是如此。江明亮說我出去看看，沒準你媽媽在小區散步。</p>
江明亮正準備出門去找，門鈴響了。</p>
“喝蜂蜜水真的有用嗎？”王湘問，“有科學根據嗎？”</p>
江明亮知道她是喝了酒說胡話。聽上去確實是正常的問題，但沒有喝酒的時候，她不會這麼問。</p>
“你喝一點吧，就算不能解酒，也有好處。”江明亮說。</p>
“什麼好處？”王湘一臉求知慾，“舉個例子。”</p>
江明亮看了一下董理，她伸長了腿躺着，閉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p>
“不是說可以美容嗎，對皮膚好。”江明亮說。他本不想回答，但這樣子又會很尷尬。</p>
他跟王湘認識很多年了，彼此都已經很熟悉。但連接他們倆的紐帶是董理，董理不在場或者不說話，他們還是有點侷促。</p>
有些人，就算是認識幾十年，也只不過混了個熟悉，並沒有成爲朋友。</p>
成爲朋友的要件，絕不僅是認識時間的長短。</p>
“美容，皮膚好，好得像周聰那樣嗎？”王湘問。</p>
江明亮臉色一下就變了。他不看王湘也不回答。要他怎麼回答。他覺得自己像被人當場抓住的小偷。</p>
“她呀，確實很美，身材好，皮膚好，臉也好看，啊，真是哪哪都好。”王湘輕輕搖着頭，“你說對吧？”</p>
江明亮看向董理，她一動不動的，應該是睡着了。</p>
“你的老婆，就是一個傻瓜。”王湘冷笑，“她是我見過的最蠢的女人。”</p>
江明亮如坐鍼氈。他很想說點什麼，又覺得說什麼都不對。</p>
“我早就知道你那些事了，這麼多年，還真不少啊。你厲害！”王湘豎起她的右手大拇指。</p>
“這個女人，可真能忍。”王湘指了一下董理，“忍着忍着估計都習慣了。忍者神龜啊，有個殼就好。也他媽厲害！”</p>
江明亮又看向董理，他真希望她現在能醒過來，阻止王湘繼續說下去。喝了酒的人，有些是隻想趕快找個地方睡覺，有些是噼裏啪啦管它有的沒的不吐不快。</p>
王湘這話匣子打開了，估計一時半會還不會停，不定還有什麼話等着他。</p>
“你怎麼不說話？你說話啊，”王湘聲音大起來，“我記得你挺會說話的。”</p>
江明亮站起身，“很晚了，我開車送你回去吧。”</p>
“你坐下！”王湘喊。</p>
江明亮看向書房，他擔心王湘聲音太大，江鼕鼕全聽得見。</p>
“你坐下，我還有話說。”王湘將一個抱枕丟給江明亮。</p>
抱枕落在了地上，江明亮撿了起來。他坐下來，“王湘，你說可以，小點聲。鼕鼕還在學習。”</p>
“哈哈，還是一個好爸爸。”</p>
江明亮忍着沒有做聲。</p>
“人活着，不管做什麼，得有底線！如果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世界會亂套的。”王湘坐起來，把那杯蜂蜜水一口氣喝了下去。</p>
“太甜了。底線，你懂不！”她咂咂嘴，“這麼甜，爲了身體好，就不能多喝啊。就好像，別的女人再美再妖嬈，也不能想追就追啊。”</p>
她說得有點語無倫次，但江明亮聽懂了。人活着，當然要有底線。底線是不可逾越的。一旦逾越了，就很難回頭，一旦逾越了，就像破窗效應，底線會一再降低，直到人也一併低到塵埃裏。</p>
“你是一個沒有底線的人。”王湘做了總結，“董理軟弱，你就得寸進尺，你傷害了她，你知道嗎，她被傷得有多深，你知道嗎！”</p>
江明亮低下頭，“我知道，我知道。我錯了。”他覺得自己的眼前模糊一片。明明他自己是施害者，明明是他傷害了董理，他卻很想哭，他真的很想大哭一場。</p>
王湘的酒早已經醒了。也許真是蜂蜜神奇的作用。她看着江明亮，看着他帥氣的臉，恨不得揍他一頓。</p>
當年董理介紹他們認識，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王湘就被江明亮的顏值打動了，她跟董理說這個男人真好看啊，問問他有沒有同胞兄弟，自己還沒有男朋友呢。</p>
雖是玩笑話，但江明亮還是悄悄地走進了王湘的夢裏。在那些看不真切的夢裏，他們在一起過。</p>
但只是在夢裏。見面的時候，王湘幾乎是躲着江明亮的，直到江明亮跟董理結婚，直到她自己也結婚。</p>
人活着，還是要有底線的。朋友的愛人，是隻能遠觀的。</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