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比董理到得更早。也許，他們早就來到這附近了，只等着見面的這一刻。畢竟，他們來廣州，主要就是爲了跟她見面。</p>
今天出門的時候，董理是精心打扮了的。她穿了一件白色長袖襯衣，下面搭配一條黑色西裝褲，化了淡妝。這樣子的搭配不會很出彩，但也不會出什麼錯。畢竟是職業女性，這樣打扮顯得很自然。</p>
自從羊旭那天電話說他父母會來見她，她就在思考這個打扮的問題了。要顯得年輕一點精神一點，要看上去大方自然，要能是老一輩人喜歡的那種裝扮。</p>
當年去江明亮家見他家人，自己也沒有這麼緊張。那個時候，她和江明亮是兩個條件相當的年輕人，她想得到他家人的喜歡和認可，但她沒有必要太緊張。</p>
但今天，董理覺得自己的手心裏全是汗。空調再涼，汗也老不收。溼潤的手掌，就像她潮溼的心，她的心早被一場可能會來的風雨提前打溼了。</p>
也許我們所有的緊張慌亂舉止無措，都是因爲我們身處的位置。我們的位置不對等，我們心跳的頻率就不一樣。</p>
羊旭的父母看到門開了，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這倒是讓董理意外的，他們是長輩，怎麼如此客氣？</p>
“叔叔阿姨，你們好，我是董理。”董理先做自我介紹，“叔叔阿姨，你們請坐。”</p>
“你也坐。”羊旭的媽媽說。</p>
董理說不好意思我來晚了。羊旭的爸爸說沒有啊，是我們早到了。</p>
雙方都沉默了一會。還好服務員拿着餐牌過來了。</p>
“叔叔阿姨，你們看看。”董理將餐牌遞給羊旭的媽媽。</p>
羊旭的媽媽接過來，說那我就隨便點了啊。</p>
這讓董理對羊旭媽媽產生了很好的印象。大方，不扭捏。董理最怕的就是那種使勁揮手說你們點你們點，我不會點我隨便，然後餐後又很不滿意的那種人。</p>
羊旭媽媽點了一個水煮牛肉，然後把餐牌遞給羊旭爸爸，羊旭爸爸翻了一下餐牌，點了一個清蒸鱸魚，然後又把餐牌遞給董理，說你也點個。</p>
這倒是一點也不見外啊，一點也不像是初次見面。很好。</p>
董理點了一個筒骨藕湯，一個蒜蓉菜心。</p>
三個人，三菜一湯，葷素搭配，還不錯。都不是擺譜的人，挺好。董理只希望大家等會都有心情把菜喫光，不要浪費就好。</p>
服務員走開了。包房門關上了。董理的心又加快了跳動。</p>
“董小姐，不好意思，我們很冒昧地就提出見面。”羊旭爸爸說，“羊旭有提前跟你說吧？”</p>
董理點頭，“是的，他跟我說了。”</p>
“我們前幾個月來過廣州，當時羊旭說正在跟一個姑娘交往，還帶那個姑娘來見了我們。”羊旭媽媽說，“我們一直以爲那個姑娘是他的女朋友，直到這次我們去北京才知道不是這麼回事。”</p>
董理覺得自己的臉紅了。不管怎麼說，羊旭做出欺騙父母的行爲，都是因爲她實在不是一個可以帶去見父母的身份。</p>
“作爲他的爸爸，我很想知道他爲什麼要帶人來假扮他的女朋友。”羊旭爸爸說。</p>
董理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p>
“你這個問題，羊旭不是說過了嗎，是因爲那個時候，跟董小姐還沒有正式確定戀愛關係。”羊旭媽媽倒是直接替董理回答了。</p>
羊旭爸爸很不滿地看了老伴一眼。結婚這麼多年，怎麼還是沒有足夠的默契啊。</p>
“羊旭跟我們說了一下董小姐的情況，但是說得很籠統，聽說董小姐年齡比羊旭大一點，請問是哪一年的呢？”羊旭媽媽的問題就直接多了。</p>
“叔叔阿姨，你們就叫我小董或者董理就好。我的年齡，”董理偷偷做了一個深呼吸，“我比羊旭大十歲。”</p>
“啊！”羊旭的媽媽說。她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看到董理本人後，她一眼就看出董理年齡比兒子大，但她想着可能也就大個四五歲。女人化了妝以後，真實年齡是看不太出來的。</p>
她沒有想到竟然大了十歲。那也就是說，這個女人已經40歲了。暈，一個40歲的女人，難道還沒有結婚？</p>
羊旭父親內心也很喫驚，但他畢竟見過很多世面，也當了這麼多年的領導，還是很擅長掩飾自己的情緒的。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裝作很淡定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沒想到茶水滾燙，他的舌頭被燙了一下。他暗暗罵了一句。</p>
“董小姐，小董，你和羊旭交往多長時間了？”羊旭媽媽收起自己震驚的表情，繼續問。</p>
交往多長時間了？這個問題很好回答，但是這個答案其實一點都不重要。難道交往時間短，斷掉就更容易嗎？</p>
“快一年了。”董理老老實實地回答。</p>
“那麼也就是說，上次我們來廣州的時候，其實你們已經在交往了，可羊旭還是另外找了一個姑娘來見我們。他還騙我們那個時候你們沒有確立戀愛關係。”羊旭爸爸思路很清晰，馬上就發現了問題。</p>
董理無言以對。一個謊言總是要用更多的謊言去圓的。她不想做這樣的事，不如就沉默。沉默是金。</p>
“你，你，”羊旭的媽媽有點不好啓口的樣子，“小董，你……”</p>
董理知道她想問什麼。羊旭該告訴他父母的，該將所有的情況如實相告，這樣就不會讓他的父母如此爲難，畢竟，他們也是受過教育的人，他們既擔心兒子的戀愛婚姻又想保持他們的風度和禮貌。</p>
“叔叔阿姨，我結婚了。”董理說。</p>
“結婚了？”他們齊聲問。他們沒有理解董理這句話的意思。結婚了？那意思是她是一個離婚了的女人嗎？</p>
“我結婚了，我有一個女兒。”董理說。她拼命控制自己，不讓自己低下頭。不要低頭，不要低頭，不要像一個犯了錯的罪犯。</p>
“啊！”羊旭媽媽說。</p>
“那個，那個，女兒跟你還是跟你前夫呢？”羊旭爸爸問。</p>
“我還沒有離婚。”董理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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