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是什麼人
您是朕的皇叔、太傅,是朕的授業恩師,是朕的天樞北斗奶黃包答得相當流利,顯然已經被他訓練了不知多少次。
還有呢阮君庭的臉色,特別可怕,奶黃包怕死了。
您還是我北辰的靖王,是魔魘戰神,是朕最最信賴之人
嗯。阮君庭這才滿意站起來,將手背在身後,;今晚夜宴,陛下見了她,也要記得方纔的話,千萬不要喊錯了。
哦。奶黃包眨眨眼,;那……,朕的刺蝟呢
阮君庭剛要走開,那腳步就又停了,甚是不悅,;陛下倒是執着
朕想要刺蝟阮臨賦眨眨眼,稍稍讓步,;要不,糖也行
阮君庭俯視這個剛到他腰間那麼高的小不點,;陛下這是在威脅臣
不是威脅,是交易啊阮臨賦剛學了這個詞,就拿來用在他太傅身上。
好。
皇叔答應了
劈砍,轉身,回步,再各練一百次,之後站樁一個時辰。
……
哼阮臨賦嘟着嘴,按阮君庭的要求,繼續揮起小木劍。
朕就是想要個刺蝟而已,怎麼就這麼難
朕不服
上方,丹霄殿中,肅德手臂上站着偌大的雪鸚鵡,將遠處窗外的一切看在眼中。
眼尾的睫毛微微一顫。
雖然聽不見那一大一小說了什麼,可看神色便知,阮君庭還在爲他們母子二人去別苑叨擾那個女人的事耿耿於懷。
身後,攬星小心地替肅德順着長髮,;娘娘無需動怒,靖王妃既已嫁來我北辰,就是娘娘與皇上治下的子民,她若歸順,娘娘就賜她個福壽齊全,若是不安分,將死作得太大,恐怕到時候,靖王想護也護不住。
肅德擡手勾了勾那雪鸚鵡,;她在玉帶城毀了安成王的龍燈,又在不夜城招惹了那人,呵呵……
攬星撇撇嘴,;可不說是呢,那晚要不是靖王殿下及時趕到,今晚的夜宴,怕是早就沒有靖王妃這號人了。
她手中的玉石篦子,從肅德絲緞一樣的黑髮上滑下,;她這種替嫁和親的假公主,母國遠在幾千裏之外,就該有自知之明,像咱們鸚哥兒這樣,乖乖地哄娘娘您高興,纔是保命求生之道。
呵,你倒是會說話。肅德豔麗的脣角一勾,用指尖逗向那雪鸚鵡。
卻不成想,那雪鸚鵡不知那根毛兒不順,忽地,鉤子一樣的嘴狠狠銜住肅德的手指,死也不放開
啊——肅德拼命將手指想要扯回來,卻被鳥嘴深深嵌入了肉裏。
攬星慌忙去想要將鳥打開,那鳥兩隻翅膀,撲騰開了,該有一臂長,炸了窩一般拼命撲棱,大翎打得她臉生疼,嘴上還是死死咬着肅德不放
來人啊救駕攬星一面喊着,一面去趨打鳥。
可她越打,那鳥嘴將肅德的手指掐得越狠
這雪鸚鵡,雖然從小馴養,可也是雪原上頭一號的猛禽,平日裏都是喂的生肉,小鼠之類的,此時咬了人肉,豈是說放就放開的
等外面又進來許多宮女,侍衛,太監,屋子裏亂成一團,纔好不容易將肅德的纖纖玉指給搶救下來,那上面,已活生生被剜掉一塊肉。
它本就體型極大,此時又在拼命,就掙扎地那鳥架也隨着一起砰地栽倒在地,聲音大的吵得人耳根子疼。
肅德疼的臉色發白,憑着太后的威儀,強忍着劇痛,將手伸給太醫,兩眼直勾勾盯着那鳥。
攬星招呼侍衛,;還不快將這畜生弄出去,亂棍打死
慢着。肅德看着那已經受了驚,嚇破膽的鳥,忽地冷冷一笑,;始終是個畜生,它懂什麼,算了。
她重新安定下來,穩穩坐下,;不如就將大翎拔乾淨,裝進籠子,今晚,哀家要將它當成見面禮,送人
再神俊的鳥,若是沒了大翎,也就是隻雞。
肅德眼中寒芒一現。
猛禽就是猛禽,養不熟的。
要麼廢了,要麼殺了,再沒有第三條路。
——
鳳乘鸞由冬斬護衛着,獨自乘車來到太儀城皇宮前。
當初,她第一次入宮,是那日大婚典禮,頭上被蒙了大大的蓋頭,被花攆擡進去,整個過程什麼都沒看見。
這一次,再來到皇城前,仰望那巨石壘砌的城牆,強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什麼樣的戰鬥種族,纔有這樣的城
北辰人,祖祖輩輩生在冰天雪地之中,天生好戰,掠奪成性。
而他們同西荒那些喜歡打架的蠻人又完全不同。
他們打得下江山,更守得住江山
阮氏爲君者,不但懂得制衡,更懂得馴化人心
前世的阮君庭,之所以到了那般聲勢依然不肯稱帝,就是因爲揹負了阮臨賦他爹阮君瑜的知遇之恩。
沒有阮君瑜,阮君庭就算再有天大的本事,也只是個連王號都沒有的太祖皇帝之子,一輩子,可能就是在冷宮中默默走完了。
太祖皇帝不是昏君,在位那麼多年,豈能看不出來這個兒子的與衆不同,但是他偏偏壓着他不用,就是要將這把舉世無雙的劍,送給自己的嫡子。
阮君瑜從來沒有將阮君庭當成自己的手足兄弟,也從來就沒有相信過他,但是他給了他一個機會。
西荒那一戰,只有一百人,深入蠻人腹地,便是對他的考驗。
若是能活下來,就賜他一切,若是死了,與人無尤。
阮君庭果然不負所望,不但回來了,還替他席捲了半個西荒。
點水之恩,涌泉相報,他那一世就一直守着這份單薄的兄弟情分,和這份殘酷的知遇之恩,替阮君瑜和他兒子守了一輩子江山
……
車子到了宮門口,冬斬亮出腰牌,順利通過了守衛的盤查,便緩緩駛過森嚴厚重的皇城大門。
鳳乘鸞從車窗望着那些經年累月的巨大磐石。
那些石頭,有些像是阮君庭,強大,頑固,冰冷,承托起巨擘,可千年萬載之後,有誰會記得他
她放下車簾,眼簾輕輕忽閃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