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裏正拿着準備送她的東西,她人就翩然而來了。
人間最好的際遇,就是不早不晚,一切剛剛好。
可她卻脫口而出,言之不吉……
阮君庭兩眼之間神采不減,隨手將刀扔向一旁的夏焚風,;原來你不喜歡,那就扔了吧。
不是……鳳乘鸞想要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
說這把刀曾差點要了他的命,又最後奪了她的命
她說不出口。
夏焚風抱住長鳳,替自家主子着急,;王妃,要不您再看看這刀可是是王爺親自畫的圖紙,又專門命……
好了多嘴阮君庭打斷他,依然只看着蒙了一腦袋紗的鳳乘鸞笑,她這丫頭,一定是又想來看熱鬧,又怕被人瞧見臉上的印子。
一把刀而已,無非是爲求紅顏一笑,既然這紅顏不笑,扔了便是囉嗦什麼
鳳乘鸞僵在原地,無所是從,;玉郎,這刀,是你命人打造的不是西荒……
她腦中飛快搜索前世的記憶,那些久的幾乎快要忘記的記憶,如今想來,卻清晰地令人髮指。
前世,他兩人曾三次在西邊摩天雪嶺附近交戰,而第一次時,曾不斷有蠻人的勢力攪合進來。
鳳乘鸞發現這些蠻人對北辰的騷擾只是虛張聲勢,而對南淵卻是下了狠手。
顯而易見,他們已經與北辰沆瀣一氣,又或者說,自從阮君庭橫掃了西荒之後,這些蠻人部落就已畏之如神,早已盡數聽他差遣。
所以他們如此頻頻來犯,只是要分散鳳家軍的兵力,讓她始終沒辦法集中全部精力對付北辰罷了。
於是,鳳乘鸞決定,派出尹丹青率領一支精兵,一鼓作氣,瞅準一支部落往死裏打,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以爲摩天嶺的戰勢贏得時機。
果然,尹丹青不負所望,一舉大敗蠻軍,不但暫時肅清了南淵西線,而且還滿載而歸。
當時的戰利品中,就有這把長鳳刀。
他說,這刀是全新的,蠻人王提着它上陣時,還沒見血光呢,鳳家軍一旦發起攻勢,蠻軍就抱頭鼠竄,嚇得蠻人王屁滾尿流,連武器都扔了。
尹丹青見這把刀好看,掄起來又不重,雖然是長兵,卻不似五大三粗的男人用的,也不知道是蠻王從哪兒弄來的,就撿回來問鳳帥喜不喜歡。
鳳乘鸞見了這刀,的確特別喜歡,拿起來也相當稱手,簡直就像是爲她量身打造的一般。她向來隨性,不拘小節,也從不矯情,撿來的就撿來的唄,收了就收了唄。
從此,刀是越用越覺得好,越用越是爽利,直到十多年後第三次摩天嶺上刺穿阮君庭,此前從沒離過身。
可現在,這把刀,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鳳乘鸞從夏焚風手中奪過刀,熟練地翻到另一面,上面果然有;長鳳二字,鐵畫銀鉤,一如前世,分毫不差
夏焚風不樂意嘀咕,;您看,王爺親自給您題的字,您還嫌棄……
鳳乘鸞的心,如被人用大手狠狠地一攥,差點沁出血來
長鳳長鳳,願有鳳相隨,長長久久
她一直以爲是蠻人王附庸風雅,覺得這把刀又長又像鳳翎,才取名長鳳
卻不知,原來是阮君庭親手打造,又輾轉送與的。
他看着她持着他送的刀馳騁沙場,揮斥千軍萬馬,又一次次策馬立在她對面的高地上,望着她。
他在雪崩時,憑着這把刀找到她,救了她,卻又任由她將刀鋒穿透了他的身體
原來他不能在她身邊的時候,就一直由這把刀代替他,日夜陪着她
你若說它不吉,它偏偏是兩人之間那一生唯一的牽絆。
你說它是件信物,它卻生生將二人的那一輩子,徹底一刀兩斷
鳳乘鸞身子一晃,有些不穩,強作鎮定,;玉郎,是我看錯了,原來這刀叫長鳳,並非我見過的那一把兇器,它很好,給我的是嗎
阮君庭兩眼彎彎,就像個孩子做了好事,得了認可,;你若喜歡,拿去便是
他到這個時候,還要傲嬌一下,儼然是她求的,他纔給的。
鳳乘鸞將長鳳抱在懷中,;我喜歡,特別喜歡真的
她微微低頭,紗笠遮了臉,一滴淚珠掉落在刀刃上。
淚珠與方纔的那一線血交融在一處,沿着雪亮的刀刃滑了下去,有不經意間的鋒芒一閃而過。
開刃了。
乖,你怎麼了阮君庭指尖挑了她斗笠上的紗,稍稍俯身,偏頭看她,;怎麼哭了
鳳乘鸞抹了把眼睛,搶回他指尖的白紗,將自己遮好,;沒事,感動唄,有什麼好看的
真的他拉長了聲音,根本不信。
愛信不信,你這裏沒什麼好玩的,我要回去了。鳳乘鸞寶貝一樣抱着長鳳,想要轉身離開。
鳳姮。他叫住她。
幹嘛
阮君庭向她走了一步,;你酒醒了
……
若是醒了,莫忘了昨日之約。
鳳乘鸞差點被長鳳絆倒,;……,咳我回去休息
他竟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挑釁順便調戲
鳳乘鸞臉上滾燙,想要逃走。
可沒走出幾步,這才發現一直靜靜坐在輪椅上的琴不語。
他這個人,永遠極力壓低自己的存在感,若是你不刻意去看,他就可以完全不存在
琴不語見她看到了自己,在輪椅上欠身致意,;見過靖王妃。
鳳乘鸞戴着紗笠,遮了臉,可按說,她來北辰和親的事,此時已該天下皆知纔對,但琴不語此刻卻像根本不認識她一般。
鳳乘鸞心好亂,匆匆向他點了點頭,便帶着長鳳逃回王府。
阮君庭立在最後,審視的目光從琴不語身上收回,頗爲滿意。
這個人,畢竟曾經是龍幼微相中的,甚至到了親自上門相親的地步,此刻,他若是敢當着他的面,與他的王妃攀半句舊相識,他就將這一批到貨的兩千把彎刀,全都插在他身上。
他目送鳳乘鸞離開後,便轉身走向屋內。
夏焚風向琴不語做了個請的手勢,;琴少莊主,王爺看重你,請吧,進去談談下一批貨的事。
琴不語即便再沉穩從容,此刻眼中也依然沒有壓住那一抹意外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