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乘鸞回刀,隨便撿了個人,;你去。
那人一愣。
她的頭危險地微微一偏,赤紅的雙眼殺意一凜。
那人立刻掉頭去辦。
嘩啦
一桶鹽水
啊——
司馬瓊樓本已好不容易昏死過去,又被周身無法形容的劇痛激醒
義父救我——救我——
他的喉嚨裏,已經分不清是人聲,還是野獸的怪叫。
鳳乘鸞拖着刀走在前面,一根繩子,拴在全身血淋淋的司馬瓊樓的脖子上,將他在地上拖行,一路拖向無間極樂的城門口。
外面,前來搶奪阮君庭屍身的魔魘軍依然沒有撤走,見城頭上有人來了,便要再次炮轟。
一枚炮火轟然炸開,硝煙之後,鳳乘鸞託着個被扒了皮的活人,出現在城頭上。
一個月過去了,他依然沒有復生。
很好,很好……
血紅的眼中,此刻才淚水滂沱。
吊起來讓二公子在這裏陪着靖王殿下,靖王殿下一日不活,他就一日不準死
司馬瓊樓已經喊不出聲音,一雙沒了眼皮的眼珠子,在眼眶裏瞪着,血淋淋地看着她。
她也瞪着眼,死死地盯着他,;當初二公子是如何關照我夫君的,現在,我就要替亡夫如數奉還從今日起,每日鹽水洗身,三餐管飽,蔘湯吊命,還有,千萬別讓烏鴉啄了那雙眼我要讓他看着自己,是如何在這城樓上天長地久的
眼前駭人景象,連城外的魔魘軍都怔住了。
鳳乘鸞俯身,從垛口向下看去,只有寥寥幾人,還死守在這裏。
只有這麼幾個了呵。她冷笑。
到底是誰不仁不義
王爺的屍首還掛在上面,你們來放了幾炮,就草草了事了
她隨手抓過身邊守衛的頭髮,將人扯到垛口,;下面的魔魘軍其他人呢
一個月前還鬧着不死不休,前陣子就……就陸陸續續散了……
哈哈哈……鳳乘鸞慘笑,;什麼義氣,什麼忠誠全是假的
她揚手將手裏這個守衛直接從高高的城樓上扔了下去,啪地一聲摔成爛泥。
下面,只有應麟還帶着一些殘部死守,瞪大眼睛看着上面那個女人。
鳳乘鸞俯視下方,;應將軍,走吧,他不會回來了,現在掛在這裏的,不過是一副皮囊,爛了就爛了吧。
她說完,也不等應麟迴應,便轉身漠然離開,對下面再次掀起的咒罵,充耳不聞。
鳳乘鸞,你連自己都騙不了,還想騙別人
她看都不敢再看一眼那城樓上枯朽的屍體。
她害死了他
她救不了他
她保不住他的孩子
她保不住他的屍體
她還要追到前世去再將他害死
她已經被他休了,她連替他披麻戴孝都不配……
要是從來沒見過他,該多好。
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一身驕矜清貴的北辰靖王……
許久之後,她眼中的血紅漸漸褪去,人倒騎在椅子上,一臉天真,對着溫卿墨咯咯笑。
那兩個北辰的肥豬,被我扒光了衣服,給兩個小叫花子騎着,踢在屁股上,嗷嗷叫着爬出了百花城,哈哈哈
她拍着大腿,樂不可支。
溫卿墨惆悵地看着她,;鳳三啊,你現在幾歲
十歲啊她眨眨眼,眸子中,又是無限的華麗飛揚。
你爹呢
去北辰替我找人擺平這事兒了。放心吧,沒有我爹搞不定的事兒
哦,十歲,呵呵……
這相思忘的藥勁兒,有點大了啊。
——
數日後,無間極樂外,沈星子那一乘仙宮樣的轎攆緩緩落下。
阮君庭的人都撤了
他看着城牆上的炮火痕跡,有點心疼。
一個月裏,陸陸續續撤了,前兩天,最後一撥也撂挑子了。身邊的人答道。
呵,樹倒猢猻散,還何必來本座的城下逞強,禍害好好地磚瓦。沈星子腳尖輕盈落下,衣袍不然纖塵,黑髮長及腳踝,狹長雙目,怡然自得,宛若仙人。
他仰頭看向城樓上阮君庭枯朽的屍體,;你啊你,活着的時候,不肯歸順於本座,死後,也這麼不乖,怎麼還不回來呢本座都有點想你了。
城樓上,血淋淋的司馬瓊樓喉嚨已經喊破了,只能對着下面嗚嗚地叫,希望義父能發現他的存在,救他,替他報仇
可沈星子卻像沒看見一樣,重新回到轎攆中,;走吧,回去看看,那兩隻將本座的家禍害成什麼樣兒了。
外面的人小心提醒,;尊主,那上面的另一個,其實……,是二公子……
沈星子悠閒搖着鴉羽扇,;懂得放,不懂得收,沒本事,就活該掛在上面,就讓他掛着吧。
入夜,遙望天際,羣星明滅。
寢殿露臺上,沈星子衣衫微敞,拈着琉璃杯,一飲而盡。
最亮的三顆星,全部殞沒,剩下的兩顆帝星黯淡無光,呵呵。
景曜,死了。
阮君庭,死了。
鳳于歸,死了。
賦兒雖已稱帝,卻隨了拂兒,生了一副軟性子,難成大器。
景元熙登基了,卻是個廢的。
你們說,本座接下來,該扶誰呢
他眯了眯眼,回身,在身後的兩個人身上左右打量挑揀,最後將目光落在鳳乘鸞身上。
她換了一身利落的黑裙,筆直立在原地,如一隻墮入地獄的鳳凰,褪去驕傲燦爛,光芒萬丈,一襲濃黑的羽翼,每根翎毛,都是一把殺人的刀
你現在懂了違逆本座的苦還不晚,本座向來對欣賞的人充滿仁慈,一而再,再而三,不離不棄。
他將杯子遞出去,就有人立刻上前斟滿。
沈星子轉動着琉璃杯,看着裏面殷紅的酒漿成了一個淺淺的漩渦,;你對付樓兒的手段很讓人欣賞,能夠頂替他的位置。人只有下了地獄,才能看清真正的自己,你這樣的人,跟在鳳于歸和阮君庭身邊,被蜜糖水泡着,實在是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