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跑出來”邵雲眉頭皺了起來,“你讓她進來吧。”

    那名禁軍面色有些遲疑:“可是玉昭儀說,她有話要單獨和您說,這裏不太方便。”

    邵雲眸光閃了閃,思忖了一聲,問道:“她在哪兒”

    “驛館隔壁有一間廢棄的屋子,昭儀說她在那兒等你。”

    邵雲起身:“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名侍衛在原地頓了頓,見邵雲的目光又看了過來,他纔開口問道:“大人可需要我們在外守着”

    邵雲面色冷峻:“不必了,說不了幾句話。”

    說罷擡步走出了門。

    驛館隔壁的這間屋子本來是個小酒館,但因爲嵐州城外早年間新建了另外幾處驛館,這處反倒不怎麼來人了,也就要荒廢許多。

    邵雲站在門外,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屋內的環境倒沒有外面看起來那麼破舊,或者說,是有人重新打掃過了,桌椅板凳都是整整齊齊地擺在中央,地上也非常乾淨,看不出灰塵的痕跡。

    玉微雪背對着門坐在桌邊,低垂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聽到動靜,她瞬間一驚,轉了過來。

    她原先冷白的面容沾了些灰塵,頭髮也有些凌亂,一雙溫淡的星眸中此刻竟有些慌亂和緊張,全然沒有了往常那溫和淡雅臨危不懼的昭儀尊態。

    看到邵雲,她的眸光明顯亮了幾分,趕忙站了起來:“邵統領。”

    那聲音一如邵雲記憶中的那樣,帶着柔柔的大家閨秀氣質,溫和涼淡,卻又夾雜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慌張。

    邵雲面部表情依舊沒什麼變化,看起來有些冷硬,在她那沾灰的臉上停留了片刻,沉聲問:“你在這裏待了多久”

    “不知道邵統領什麼時候回來,我只能在這裏碰碰運氣。”玉微雪抿了抿脣,將頜角弧度繃得有些緊,“我已經等了兩天了。”

    邵雲卻不放過她面容上任何一絲表情:“你怎麼知道我會在這裏停留。”

    她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裏,實在讓人很難不去懷疑。

    玉微雪飛快地擡頭看了一眼邵雲,又很快低了下去,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悶:“別的驛館守衛衆多,並且都是皇上的眼線。只有這裏我也是猜的。”

    察覺到自己的態度過於冷漠嚴肅,而面前之人就算在聰慧鎮靜說到底也是個女子,用審犯人的語氣審她多少會被嚇到,他稍稍放緩了音調:“那玉昭儀來這裏做什麼”

    聽到邵雲疏離的語氣,玉微雪的嚴重一閃而逝幾分自嘲和落寞,而她這眼中這並不顯眼的情緒正好被邵雲捕捉到,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感覺

    只聽到心臟處猛地傳來一聲極爲響烈的跳動,又好像是緊縮了一下,讓他有一種將這二十多年的枯燥生活重新推翻的衝動。

    他斂下眸,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維持平靜,至少不能再這個時候嚇到她。

    玉微雪已經整理好了表情,重新擡起了頭,一本正經開口:“我是來跟你通風報信的,你走的這一個月,嵐州發生了很多事情。是關於攝政王的。”

    聽到攝政王三字,邵雲也無暇顧及其他,當即發問:“王爺怎麼了”

    玉微雪沒說話,只盯着邵雲看了許久,突然扯出了一抹極低的笑容:“傳言都說邵統領作爲攝政王的左膀右臂,最是忠貞。現在看來,當真如此。”

    邵雲眉頭微蹙,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卻還沒來得及再問,玉微雪就已經收斂下面容,正色道:“這短短的一個月,皇上聯合雲安王已經牢牢把控了朝政,並且推翻了攝政王在嵐州英勇神智的威名。”

    她深吸了一口氣,說:“原因是,雲安王查出先帝乃是被人毒殺致死。”

    “什麼”縱使邵雲再見多識廣,一國之君被毒殺的事情放到哪裏都不會簡單,他臉色變了變,“到底怎麼回事”

    “半個月前有人入侵皇陵,先帝墓陵被盜。皇上大怒,命令徹查,並令人查看先帝是否有損,隨行的太醫卻發現了先帝死因有異,像是中毒而亡。”

    “荒唐。”邵雲冷笑一聲,“若是中毒而亡當年怎麼查不出來”

    “是。雲安親王找了當年負責皇上身體安危的太醫,發現他告老還鄉沒幾日後,便在家中暴斃而亡。而他的妻子收拾遺物時卻找到了他藏起來的一大把銀票。”

    “之後,雲安王又去尋了隨侍先帝的宮婢和侍衛,無一例外都死了。除了當天恰好告假歸家的福公公之外,先帝的身邊人幾乎全都死了。”

    玉微雪聲音有些低,就連她都知道,能做到這種地步的,在宮中說是隻手遮天也毫不爲過。

    而放眼整個嵐州,能做的這麼幹淨的,除了攝政王顧城淵之外別無他人。

    此事一出,縱使找不到任何證據,但沒有證據恰好就是最好的證據,朝中一切聲音皆指向了攝政王,並且漸漸傳遍了嵐州城。

    流言可畏,更何況先帝仁慈寬善,在位期間造福百姓,不可謂不是個明君。

    這種情況下,顧城淵一派的同僚說出任何質疑的話都會被認爲是脫罪的說辭。

    而顧城淵又恰好不在嵐州城,流言經有心人推波,只會蔓延得更加迅速,如今整座城幾乎都已經認定了顧城淵是弒君之人。

    他們也全然忘了,八年前顧城淵是如何以一人之力收復嵐州暴亂,扶持顧思年穩坐皇位的。

    邵雲聽完這一切,也很快意識到了其中利弊,這背後做局之人的身份也幾乎是心照不宣了。

    他擡頭,面色仍是冷淡,只眸光灼灼緊緊注視着玉微雪,他啓脣:“此事能得玉昭儀相告微臣甚是感激,只是玉昭儀可知道前來相告一旦被皇上得知的後果嗎”

    玉微雪低垂着眼角,長而翹的睫毛輕輕顫動:“我既然來了自然是想清楚了後果。”

    她慢慢擡頭,眼中的堅定和信任幾乎要將邵雲淹沒:“只要能幫到邵統領,對我而言,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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