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在深圳的青蔥歲月 >第52章 意外之喜 先濤彷徨墮邪路
    經歷了電腦病毒事件之後,不但讓我明白了電腦的重要性,而且還有了意外的收穫呢,就是我和張先濤搞熟了,抽空去了一趟他的宿舍,說是宿舍,其實就是泰華廠的一間存放辦公元器件的小倉庫,裏面有兩張架子牀,他睡在靠窗的下鋪,其他三張牀上堆滿了東西。

    在他對面的牀上竟然放着一臺電腦,是的,電腦,我就問他,這是壞的吧他嘿嘿一笑,啪的打開了電源開關,很快,電腦屏幕亮了起來。我欣喜若狂,趕忙拉過旁邊的一個小板凳坐下,敲了兩下,沒有問題,是可以使用的。

    本來我以爲這個傢伙也就是個二把刀,你想想,這次電腦只是中個毒,他竟然沒有想到,反倒是一根筋的在硬件上下工夫,而且在沒有確切把握的情況下,就妄下斷言,言之鑿鑿,最後鬧的差點收不了場了。

    可是人有失手,馬有失蹄,看來我還是小看他了,人家還是真有兩把刷子的,不然怎麼能憑藉一些淘汰下來的零件就能組裝出一臺電腦呢,雖然看着破破爛爛,嗡嗡作響,可是再怎麼着也是臺電腦,好不好最起碼使用起來,槓槓的。

    看到電腦,我的第一感覺是,自己機會來了,既然公司的電腦不準咱們隨便使用,那我就牆內損失牆外補唄。於是我就經常藉故去張先濤宿舍,名義上當然是去找他聊天,玩耍,聽他講述一些他在廣東的見聞,其實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趁機摸摸電腦,練練手。這傢伙脾氣很好,沒有什麼心機,不藏着掖着,有什麼話都是直來直往,無論什麼事,他總是先嘿嘿的笑上一笑。

    張先濤是益陽人,1974年人。有一次,我晚飯後在回宿舍的路上,正好遇到他從食堂出來也回宿舍,不過我們倆的宿舍是兩個方向。我客氣了一下,邀請他過來坐坐,沒想到他欣然應允。到了宿舍,洪順寧和他老婆正在用家鄉話說着什麼,估計就是一些家庭瑣事吧,反正我是一句也聽不懂。

    張先濤臉色一喜,忍不住插了一句,一搭上話,才知道原來兩人是老鄉。張先濤是桃江縣的,洪順寧是安化縣的,不過聽說南方每個縣的口音都是不同的,那爲啥他們倆分屬於兩個縣,卻口音差不多呢原來,張先濤的老家在桃江縣武譚鄉,和洪順寧的老家安化縣羊角塘鄉是挨着的,兩家僅僅相隔着一座山而已。

    說起那座山上的故事,兩個人是如數家珍,勾起了很多共同的回憶,甚至還有一些共同的親戚,因此,兩人的關係迅速升溫,很快就成了好哥們,引爲知己。從此之後,張先濤幾乎每天都要過來一趟,和洪順寧兩口子聊上半天。

    這卻讓我很不爽,本來我是想用用他的電腦,沒有想到,我這還沒用上幾次呢,竟然半路殺出了個程咬金,哎,鬱悶,不過也沒有辦法啊,只能見縫插針了。

    慢慢的得知,這張先濤1992年高考,上了長沙一個什麼專科學校,計算機專業,可是熱門專業啊。不過農村出來的孩子,99都是沒有關係,背景的,再加上他這個專業在內地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啊。所以1995年夏天,他大學畢業後,也只能和絕大多數湖南人一樣,背井離鄉,辭別親人,來到了廣東試圖闖蕩一番。

    他的第一站是廣州,因爲那裏他有很多的親戚朋友,俗話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嘛可是廣州的工作機會畢竟沒有深圳,東莞那麼多,他找了很長時間,也沒有找到一份能餬口的工作,最後,錢沒了,信心也沒了。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他的親戚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讓張先濤跟他們一起幹。

    這些親戚是幹什麼的呢,張先濤也不知道因爲自從他來了廣州之後,每天都早出晚歸的去找工作,不過這些親戚們平日裏小日子過的倒是很滋潤,喫喝不愁,每天懶洋洋的出去,喜滋滋的回來,這些他還是看在了眼裏的。既然邀請他一起幹了,那人家總要知道是幹什麼的吧,一問才知道,原來這些親戚們居然都是三隻手的幹活。

    他們平常啊,一般都是在火車站,汽車站周圍,人羣特別集中,流量特別大的地方活動,作案手段也很簡單,不是直接拿夾子夾人家的錢包,就是互相配合,一起演戲,分散別人的注意力,再趁機把別人的包啊,箱子啊等迅速轉移,到了僻靜的地方把東西倒出來,分門別類,再由不同的人按照既有的渠道,賣掉,變現。

    怪不得他們每天都衣着光鮮的晚出晚歸,越是節假日,越是過年,越是人多的時候,他們越忙,原來如此啊張先濤猶豫了很久,心裏暗暗鬥爭了好幾天,親戚們並沒有強迫他,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沒有太多的選擇,也可能是他確實覺着這一行也還不錯吧。

    於是乎他就“光榮”的成爲了一名三隻手,親戚們也如虎添翼,以前他們偷到了電腦等電子產品,由於不懂行情,每每都是被買家三言兩語的給糊弄了,最後低價出手,現在好了,有了張先濤的加入,他們再也不用擔心喫啞巴虧了,每次都能賺個盆滿鉢滿。

    談到那段時間的美好生活,喫喝無憂,每天睡到自然醒,張先濤甚是得意,眉梢洋溢着難以言表的幸福。我就問他,你是親自上陣,還是隻做參謀啊就你這水平,你行嗎

    他二話不說,直接伸出了左手給我看,乖乖,這手的皮膚乍一看還好,可是仔細一看,明顯的和正常皮膚不同,很光滑,幾乎看不到紋路,一問才知道那是爲了練習技術燙傷的。

    我當時還很奇怪的問他,你又不是左撇子,爲什麼不用右手練呢他詭祕的一笑,說,這你就不懂了吧,我一開始就知道這個不是長久之計,所以一定要保全右手,以後的正常生活,還是要靠它的。接着他又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可不知道,爲了把左手練得和右手一樣靈活,我可是下了大力氣的,那段時間我真的每天都是咬着牙度過的,整宿整宿的疼得睡不着覺。

    爲了表示他所言非虛,他特意拿了一塊肥皂丟進了裝了半盆水的臉盆裏,讓我用手去拿。我知道這肥皂不好拿,上次和梓彤一起洗衣服的時候,不就是沒有接住,還差點鬧出了笑話嘛,可是我還是不甘示弱的想試試,誰知這沾了水的肥皂確實是太滑了,就像一條泥鰍一樣,我越是用力,它滑的越快,我夾了半天也沒有成功。

    張先濤嘿嘿一笑,伸出左手的中指和食指,往臉盆裏輕輕一點,輕而易舉的就把肥皂穩穩的夾了出來,靠,厲害啊,我目瞪口呆,原來以前書裏寫的三隻手的功夫是真的

    雖然我嘖嘖稱讚,可是並不代表我對這個功夫羨慕,相反,當時我的心裏卻在想,既然你有這麼大的毅力來練習這個,爲什麼不多花點時間在專業上呢,那樣不是也能找上一份正經的工作嗎這種活可是喪良心,缺德啊,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因此倒黴,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因此難過傷心。

    可是隨着相處的時間久了,我發現,雖然這傢伙已經墮入邪路,可是他內心還是有那麼一點良知的,並沒有泯滅天良。他也說了好幾次,說每次看到那些被偷了的人,痛苦的捶地大哭,甚至以頭撞地,他的心裏也非常非常的不得勁。可是他也始終認爲這種活雖然有些不道德,可是畢竟沒有傷及人的性命,還是沒有超過他的內心底線的。

    去年年關,一個婦女正在買票,她的行李一轉眼就被張先濤的幾個同夥給順走了,不用說,那一定是她辛辛苦苦一年的微薄收入,她的家裏一定還有嗷嗷待哺的兒女和很久沒有見的父母在翹首盼歸。她買過票後,一回頭髮現行李不見了,立馬就像瘋了一樣,着急的拉住這邊的人問看見了她的行李了嗎,拉住那邊的人問看見她的行李了嗎,其他人都冷漠的搖了搖頭。

    她再也受不了了,一會兒跑到裏邊,一會兒跑到外邊,哭喊聲傳出了很遠,結果在過馬路的時候被一輛汽車當場撞飛了很高,很高。張先濤遠遠的看着鮮血從她嘴裏,鼻子裏,眼睛裏,耳朵裏,汩汩流出,他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衝擊,一條鮮活的生命就此消失在他的眼前,我不傷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接下來的幾天,他都睡不着覺,只要一閉上眼睛,那個婦女七竅出血的猙獰的臉便浮現在他的眼前。

    緊接着,沒過幾天,他的一個同夥,在流花車站竟然偷了當地一個黑道大哥的情人的價值萬元的包包,這可是個硬茬子,對方出動各路人馬,很快就揪出了他,在如數歸還賣包所得後,還賠償了一筆錢,結果還是被人家打斷了雙腿,丟在鬧市。當他被發現擡回來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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