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驚蟄患者？”熟悉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穆驚蟄猛地回過神，看着那雙熟悉的眼睛，穆驚蟄掐了一把自己。
是真的，是疼的，她沒做夢。
熟悉的姓，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聲音眼睛，都彷彿在告知穆驚蟄一件事情，他可能就是季不忘。
因爲穆驚蟄反應不太對，季醫生皺皺眉，上前兩步剛想檢查，結果才上前，病人忽然伸手一把拉下他的口罩。
季醫生皺眉，身後的醫生剛忍不住要說話，就看到病人忽然淚流滿面，神情是那樣的哀傷，一時頓在原地。
她怎麼了？
穆驚蟄其實只是高興而已，看着那熟悉的眉眼，她沒忍住摘下了他的口罩，終於看到了口罩後面的臉。
真的是季不忘的。
穆驚蟄瞬間淚流滿面，她終於找到季不忘了，終於又看到他了。
他活的好好的，不是躺在那裏沒有絲毫生氣，他是活的。
穆驚蟄從沒想過季不忘也和她生活在一個世界裏，當初她告訴季不忘她來自三十年後，季不忘說她敢死就去三十年後找她，而現在她終於找到了他。
一切如夢如幻，彷彿做了一個心想事成的美夢，但穆驚蟄知道這不是美夢，因爲如果是夢，她是看不到季不忘的。
上輩子餘下那麼長的歲月，她思念成河，唯一的希望就是做夢的時候能夢到他，可他徹底的不見了，連做夢也沒讓她夢到。
她已經整整四十年沒看到他了。
四十年啊，久得即便看着照片，她也怕遇到以後再認不出來。
四十年了，她終於又看到了他。
小十六沒想到穆驚蟄會這樣不按理出牌，直接無理的去扯醫生的口罩，這可是救命恩人啊。
她剛要說話，就聽到穆驚蟄開口。
“季不忘。”
小十六有點懵，因爲天天季醫生季醫生的，她並沒注意過季醫生的全名，可是跟着的醫生知道全名啊。
“她怎麼知道季醫生的名字？是認識季醫生嗎？”
他們的討論，穆驚蟄聽不到，季不忘也聽不到了。
在穆驚蟄開口喊出他的名字剎那，他的世界忽然明亮清晰起來，清楚看到了她的臉。
不過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一切卻完全不一樣了。
季不忘看着她的臉，好一會沒反應過來。
他從小就有臉盲症，他能看到每個人的臉，但這些臉看到就忘，不會在他的腦子裏留下任何的印象。
明明從小被人稱爲天才，什麼東西都能很快記住，跳級考試只是常規操作，從少年天才變成最有前途的醫生，他花的時間也比一般人少。
可就是這樣的腦子，卻總是記不住人的臉，只能依靠聲音還有體型等來辨別。
好在他雖然臉盲記不住人的臉，但並不影響他看病，能觀察面色等等，唯一的問題也就是看過後記不住罷了。
季不忘怔怔看着穆驚蟄，忍不住想起從很早之前就開始做的一個夢。
他總是夢到一個人，那是個女孩子，他們好像被困在了哪裏，他能看到她的臉，夢裏的他，就着微弱的光，一點點描繪記住她的臉。
“下輩子我們還要在一起，所以老天爺，就求你不要讓我忘了她的臉，我只需要記住她的臉。”
他心裏無比迫切，只希望記住她的臉，到最後嘴裏喃喃的依然是不要忘了她。
季不忘以前不叫季不忘，他叫季天才，因爲父母覺得他是天才，但是這名字起了之後，他總有種這不是他名字的感覺，每次叫他都沒什麼反應。
後來上了學，老師看他總是不寫名字，叫他名字也不答應，就找了父母，好好談了幾次話後，知道他做的夢後，說也許重新起個名更好。
之後他就改名爲季不忘，寓意不要忘了她，所以叫不忘。
改名之後，那種遊離感消失，季不忘有了歸屬感，叫他名字答應了，上課考試也寫名字了。
但是叫了這個名字也沒用，醒來還是會忘了她的樣子。
隨着年紀的增長，夢越來越清晰，夢裏也清楚記得她的臉，但是醒來卻還是記不起來。
季不忘都放棄這個夢了，卻忽然就看到了她的臉。
他第一次這樣清晰看到了一個人的臉，第一次將她的臉記住，然後夢裏一直夢到醒來卻遺忘的臉，也終於清晰起來。
就是她，就是這張臉。
他夜夜做夢，夢到的就是這張臉，他千方百計要記住的就是這張臉。
季不忘不明白爲什麼要記住這張臉，因爲這張臉並不好看，車禍住院，臉色蒼白憔悴，加上此刻嚎啕大哭，滿臉的淚，怎麼看都不好看，可他卻移不開目光。
因爲他看到了呀，他追逐了十幾二十多年的臉，終於看到了。
這一刻，他等了很久很久，才終於等到她，
一切彷彿命中註定，她不是那麼好看的臉和她的眼淚，瞬間就牽動他的心神，不過片刻，他就忍不住開口，“你別哭了。”
他手忙腳亂從兜裏翻出紙巾遞過去，一句話脫口而出，“比起你哭，我更想看你是怎麼笑的。”
他後面的醫生，還有跟進來的護士，聽到這一句滿臉震驚，季醫生竟然還會說這種話？
季不忘說完也愣住了，他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說，好在好像有效果，她終於不哭了。
可下一秒，穆驚蟄再次淚流滿面。
上輩子他想看她的哭，這輩子他說想看到她的笑，真好。
季不忘：“......”
怎麼說完還更傷心了，他有些着急，“你...”
穆驚蟄看他着急，擡手胡亂擦了一下臉，淚跡未乾，卻露出了最燦爛的笑容。
“好，我不哭了，你想看到我笑，我就笑給你看。”
季不忘看着她的笑，忍不住也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