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腳上的鞋子是布鞋，沒穿解放鞋。
解放鞋和布鞋在農村是最好的鞋子了，可城裏流行的是回力鞋。
白色時尚的回力鞋，比起解放鞋要時髦，大家都以穿回力鞋爲榮，來藝術學校學習的大多都是家庭條件不錯的，所以大都穿的回力鞋。
上星期穆驚蟄發現後，想着給他們買，結果幾個孩子不願意，說他們鞋還新呢，不用買。
回力鞋還沒買，下雨了孩子們又穿上了涼鞋。
用後世的眼光來看，這些塑料涼鞋一點都不好看，根本比不上小北腳上還帶着繡花的布鞋，可這時候是稀罕的，很多人以有一雙涼鞋爲榮。
誰讓布鞋可以自己做呢。
要是別人家的孩子，聽到買涼鞋怕是高興死了。
可五個孩子卻沒人動，面面相覷了片刻後道。
“給妹妹買就好，我們是男生，不穿涼鞋。”
“對，不用浪費錢了。”
“我們的鞋子還沒破。”
即便剛纔他們也聽到那些話了，他們還是懂事的說不要，只說給小北買。
小北一聽也道，“不用，我的鞋還新。”
小北不是不羨慕，也不是不難過，可她也知道要省錢。
哥哥都不要，她也不會要。
穆驚蟄被他們弄得心裏更不是滋味，“說什麼傻話呢，你們都要穿，夏天這麼熱，今天就一人買一雙，別推辭。”
“我們真不用，不用浪費錢。”邵東還是拒絕。
“不浪費，現在才六月份，真正熱的時候還沒來，買雙涼鞋涼快，而且夏天雨水多，穿了涼鞋就不用怕下雨了，弄溼弄髒了衝一衝就好，買一雙划算。”
“不然這布鞋，天天雨水泡一泡，很容易壞的，你們穿着溼鞋子不舒服，不小心感冒更不划算。”
穆驚蟄勸着他們拉着走。
看邵東臉上還猶豫，她直接加了一句，“買多少錢，你自己記在賬上。”
她看到過邵東偷偷記的賬本，記得可清楚認真了，一星期吃了幾個雞蛋都記下來。
她對他們的每一分好，都記在心底記在賬上。
邵東聽了，終於點頭，“好。”
那就買，不要讓大家看不起弟弟妹妹。
小北一聽邵東說好，眼睛就忍不住亮起來。
到了鞋店後，穆驚蟄直接道，“你們選個喜歡的顏色款式，試一下合不合腳。”
五個孩子眼睛亮晶晶看着，老闆和穆驚蟄搭話，“大家都買大一碼或者兩碼，這樣明年後年還能穿，涼鞋很結實的，兩三年穿不壞，大的穿完小的接着穿。”
這個穆驚蟄知道，村裏的人都這樣，如果壞了，還能找一截廢掉的用火鉗燒一下自己修補，看起來有點影響美觀，但不影響穿。
再壞一點，剪去後跟幫帶當拖鞋穿，一穿又兩三年。
可以說非常划算了。
小北很快挑好了，“姨，我要這雙。”
穆驚蟄一看，翠綠翠綠的。
“要這顏色？”
“嗯，其他同學好多粉色白色黃色的，綠色少，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我的。”她要獨一無二。
“...行吧。”
有墨綠暗綠的，還有一雙顏色特別正的綠，理由和小北的差不多，和大家的不一樣。
看着一水的綠色，穆驚蟄沉默了。
他們並不知道綠色的代表，看他們喜歡，穆驚蟄撓撓頭，可老闆討價還價後付了錢。
綠就綠吧。
付完錢，穆驚蟄直接讓他們換上了。
“還溼的布鞋就給我吧，我給你們收着。”
幾個孩子乖乖換上。
邵東一直說沒事，可換上涼鞋就發現他的鞋子早就溼透了，腳在溼鞋子裏面泡得發白發皺。
“冷不冷？”穆驚蟄看了忍不住皺眉，想了想和老闆娘借了熱水給他洗了一下腳。
“以後不能這樣知道嗎？小感冒還好，要是你哪裏破了一點，感染了就不好了，地上的水很多細菌髒東西的。”
穆驚蟄彎腰給邵東檢查腳有沒有哪裏破。
邵東渾身僵硬，耳朵通紅，“沒有。”
他從小到大沒少給弟弟妹妹洗臉洗腳，可記事以來，卻沒人幫他洗過腳。
雖然是夏天，不算冰，可腳那麼泡着也不舒服，用熱水洗了之後，感覺腳舒服暖和了，連同心也跟着暖和起來。
邵東穿好鞋子，跟在穆驚蟄後面，不自覺踩她踩過的地方。
穆驚蟄沒發現她的小動作，盯着前面恢復精神的小北和小五。
小北眼睛還紅着，但已經笑開了，走路蹦蹦跳跳，一直低頭看她的涼鞋。
小五也一樣，一直追着她跑。
邵西和邵南好一點，不過也有了孩子樣，穿上新鞋子後，總忍不住低頭看。
下午再上課，同學們都發現小北換涼鞋了。
他們和小北說話，誇她鞋子漂亮，小北哼了哼沒搭理。
她還記仇呢。
直到有個同學說到，“小北，你媽媽好厲害，還會打人，她會功夫嗎？”
在小朋友眼裏，穆驚蟄那一踹和武打片差不多。
小北聽了終於有反應了，她哼了哼，“那是。”
她沒否認媽媽那個稱呼。
被送到藝術學校後，同學基本都是被父母或者爺奶送來的，小北在她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就很少在同學面前喊穆驚蟄姨。
因爲誇獎了穆驚蟄，小北終於和他們說了話，和他們說穆驚蟄多厲害，會功夫，大男人都打不過她，被她打趴下。
被打趴下的大男人唐墨翎在遠處狠狠打了一個噴嚏。
小北這裏在進行吹捧大會。
另一邊，邵西邵南這邊也聽到了人說起穆驚蟄，但卻不是好話。
談話的一男一女，女的燙了一頭捲髮，穿着裙子，翹着蘭花指，說穆驚蟄太潑辣了，沒女人樣。
男的穿着的確良襯衫，帶着眼鏡，一副知識分子的模樣，聽了贊同點頭。
“對呀，一點女人的樣都沒有。”
邵西一聽眉頭一皺，剛要說話，就看到邵南上前一步，忽然伸手拍了拍捲髮女的臀部，然後後退發問。
“叔叔你幹嘛打阿姨？”
捲髮女忽然被摸了臀部，正驚詫間就聽到了這句話。
她擡手就甩了眼鏡男一巴掌，“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