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反派未婚妻總在換人設 >第三十四章(我在。)
    隨着衣衫被緩慢下拉,布料途經皮膚上細密的血痕,雖則輕柔,卻也攜來難以言喻的陣陣刺痛。

    因爲這股痛意,褪去衣物時的觸感便顯得格外清晰,裴渡繃直脊背,暗自咬了牙。

    今日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沒頭沒腦,他稀裏糊塗地遇見謝小姐,又稀裏糊塗被她牽引了思緒,竟親口說出那樣直白露骨的話,還……

    還當着她的面褪下衣衫,顯露這具傷痕累累的身體。

    這壓根不是他預想中的劇情。

    裴渡向來遵規守矩,習慣把所有情緒壓在心底。

    兩家訂下婚約那日,他卻破天荒喝了酒,獨自坐在桃樹下,把臉埋進膝蓋裏悄悄笑。

    那是他好幾年裏頭一回那麼開心,像被一場美夢砸中了頭頂。

    院子裏的桃樹成了精,打趣告訴他:“你那未婚妻一定也很是高興。小少爺一表人才、天生劍骨,就算單單看這臉蛋身材,也能叫諸多女子心生愛慕。”

    裴渡喝得迷迷糊糊,只記得自己搖了頭。

    按謝小姐那樣的性子,定然不會覺得多麼高興。

    她對人總是懶洋洋地笑,唯獨面對他,會突然冷下臉來,握緊手裏的刀——她一直是厭煩他的。

    裴渡那時想,如若謝鏡辭實在煩他,那便在成婚之前擬一封退婚書。

    這退婚書必須由她來寫,畢竟被退婚的那一方,聲明必然會受到折損。

    至於在婚約仍然有效的這段時間,他想自私一些,享受這份偷來的夢。

    只要短短一段時間就好,起碼能讓他覺得,這麼多年的盼頭總算有了落腳的地方。

    ——雖然機率微乎其微,可若是謝小姐不想退婚呢?

    那他們便會拜堂成親,裴渡雖然沒有經驗,但也知曉洞房後的肌膚相親。

    那日醉了酒的少年望着桃樹怔怔發呆,紅着臉很認真地想:他的這具身體,會不會討謝小姐喜歡?

    學宮裏的師兄師弟都說他身形極佳,無論如何,應該不會叫她失望。

    按在前襟上的殘損食指動作一頓。

    當真……不會讓她失望嗎?

    洞穴陰暗幽謐,從洞外透出些許瑩白的雪光。

    裴渡低垂眼眸,視線所及之處,是胸前猙獰的傷口,與斷裂扭曲的指節。

    他努力想讓她滿意,到頭來展露在謝鏡辭眼前的,卻是這樣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

    “怎麼了,手很疼?”

    謝鏡辭哪裏知曉他的所思所想,見裴渡愣了神,只當這人疼得沒法繼續,很是仗義地俯身向前:“別動。”

    她從小到大潔身自好,人生雖然像只青蛙,從頭到尾都在孤寡孤寡,但謝鏡辭好歹在小世界裏見識過無數大風大浪,即便見了男人上半身,也不會覺得多麼羞赧,右手一擡,那件染了血的白衫便從他肩頭落下。

    洞穴外的刺骨寒風洶洶襲來,裴渡被凍得打了個寒戰。

    修真之人靈氣入體,有冬暖夏涼、調節體溫的功效。

    他來鬼冢只穿了件單薄白衫,待得修爲盡毀,只覺寒意入骨、冷冽難耐,此時沒了衣物遮擋,冬風像小刀一樣割在皮肉上。

    然而這樣的感覺只持續了須臾。

    一股無形暖氣從謝鏡辭掌中溢出,好似潺潺流水,將他渾然包裹。

    她一隻手拿着玉露膏和棉帕,問得漫不經心:“那我開始囉?”

    裴渡啞聲回了個“嗯”。

    那層衣衫褪去,他的傷口就盡數顯露出來。

    裴渡在魔潮裏苦苦支撐,前胸後背都是撕裂的血痕,至於裴風南的那一掌,更是在小腹留下了烏青色的掌痕,只怕已經傷及五臟六腑。

    謝鏡辭看得認真,視線有如實體,凝在他胸前一道道不堪入目的血口上。

    裴渡不願細看,沉默着移開目光。

    謝鏡辭同樣修爲受損,只能給他施一個最基礎的簡單淨身咒。血跡與泥沙消去大半,但沒能徹底清理乾淨,她便握着棉帕,幫他擦拭凝固的血跡。

    隔着柔軟一層布,他能感受到對方指尖的輪廓。

    陌生卻溫和的觸感從脖頸向下,逐漸往腹部遊移。心臟跳動的頻率快得前所未有,幾乎要衝破胸膛,裴渡唯恐被她發現,只得笨拙開口,試圖轉移謝鏡辭的些許注意力:“謝小姐,多謝相助。”

    他說罷一頓,終於問出那個困擾自己許久的問題:“謝小姐爲何要幫我?”

    “我?”

    謝鏡辭擡眸與他匆匆對視,很快低下頭:“想幫就幫了唄。”

    要說究竟爲什麼救下裴渡,其實她自己也講不清楚。

    或許是看不慣裴家那羣人下三濫的伎倆,或許是一時興起,又或許,僅僅是想救他。

    在所有同齡人裏,裴渡是少有能讓她生出欣賞的對手。無論怎麼說,在謝鏡辭眼裏,他都和旁人不大一樣。

    隨心也好,任性也罷,她想做就做,沒人能攔下。

    [要我說,以這位小少爺的臉和身量,絕對勝過那些小世界裏的所有男主角啊。]

    系統砸吧嘴,興致勃勃地問她:[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想法?]

    謝鏡辭很客觀地表示贊同:“的確瘦而不柴。他之所以劍術超羣,同這具身體脫不開干係。”

    系統:……

    它不知道應該吐槽“瘦而不柴”還是“劍術超羣”,心灰意冷地選擇閉麥。

    等大致擦拭完畢,就可以上藥。

    和之前的清理不同,上藥沒了棉帕作爲隔擋,沾了玉露膏的手指輕輕按下,會直接觸碰到傷口中央。

    謝鏡辭第一次幹這種事兒,唯恐一個不留神就讓裴渡的傷勢雪上加霜,等指尖擦過他胸前的抓痕,擡眼問了聲:“這樣疼嗎?”

    她說話時手指沒動,按在他胸口,能感受到胸腔裏無比劇烈的心跳。

    裴渡脖子全是紅的,當謝鏡辭掀起眼皮,一眼就見到他滾動的喉結。

    他也太容易不好意思了吧。

    她分明聽說,這人拒絕其他女修示好的時候,冷冷淡淡像冰一樣。

    裴渡:“……不疼。”

    他雖然這樣說,謝鏡辭卻還是放輕了力道。

    只有當她全神貫注上藥的時候,裴渡才終於能垂下視線,悄悄打量她。

    這些年來,每當兩人置身於同一處地方,他都會用餘光穿過重重人潮,悄無聲息地偷偷瞧她,一旦謝鏡辭轉過身來,便若無其事收回目光。

    倘若被謝小姐知道,肯定會氣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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