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反派未婚妻總在換人設 >第四十五章(吻在通紅的眼尾。...)
    裴明川很氣。

    他聽說過謝鏡辭的名字。

    出生於皇城下的世家大族,年紀輕輕便刀術過人,是與裴渡齊名的少年天才——只可惜在一次祕境探險中遭遇不測,跟大蘿蔔似的躺在牀上,昏迷不醒整整一年。

    她不應該如此湊巧地醒過來。

    就算醒過來,也毫無理由特意前來鬼域,只爲一個裴渡——

    謝家小姐眼高於頂,對所有青年才俊都瞧不上眼。更有傳聞講,自從在學宮大比中差點輸給裴渡,她便將後者視爲死對頭,不狠狠壓上他一頭誓不罷休。

    謝鏡辭怎麼可能願意幫他?

    魚月坡落敗,謝鏡辭用看好戲的表情催着還錢。裴明川身爲裴家三少爺,雖然從小到大不受寵,但也攢了個頗爲豐厚的小金庫。

    正所謂頭可斷血可流,面子不能丟,他強忍下屈辱與不甘,儘量保持雲淡風輕的模樣,看向武館館主:“一共多少靈石?”

    無論對方說出怎樣的數字,他都不會表露絲毫震驚與恐懼。

    這是裴家的尊嚴,世族的底蘊。

    周慎正努力壓平嘴脣,露出一個弧度向下的狂笑,聽見“靈石”二字,微微愣住:“啥?靈石?什麼靈石?我們鬼域不用這種怪東西。”

    怪、怪東西?

    裴明川震驚地半張開嘴!

    周慎目光逐漸深邃:“你不會……沒有魔晶吧?”

    魔、魔晶?

    裴明川恐懼地瞪大眼睛!

    裴明川終於意識到什麼,滿目不敢置信地扭頭,直勾勾望向裴渡身旁的謝鏡辭。

    這女人坑他!!!

    裴家的尊嚴終於還是落下了帷幕。

    靈石與魔晶根本不通用,裴明川要想還清鉅額債款,只能通過典當行兌換魔晶。

    但最爲關鍵的問題是,身爲男子,他不會像謝鏡辭那樣隨身攜帶珠寶首飾;作爲裴府不受寵的廢柴少爺,他來鬼冢只是爲了湊熱鬧,只想蝸居在後方靜待結束,然後去附近的城鎮揮霍靈石。

    因此裴明川儲物袋裏沒帶太多值錢法寶,爲數不多的天靈地寶又太過珍貴——

    珍貴到典當行老闆壓根認不出來。

    比方說他忍痛割愛,苦口婆心介紹了整整一盞茶時間的高階續命丹,講到嘴皮子都快裂開,那老闆也是幽幽望着他,有如惡魔低語:“真的?我不信。”

    你不信,他還捨不得賣呢!

    裴明川氣得幾欲嘔血,又見對方摸一摸髮量稀少的頭頂,繼續道:“要不我給你一把刀,你捅捅自己再喫上一顆,讓我看看效果。”

    裴明川:“呵呵。”

    裴明川:“大哥,你是不是忘記了?這續命丹我只有一顆。”

    他如今最想做的,是拿一把刀捅捅眼前這個禿頂壯漢。

    生活的毒打來得猝不及防。

    靈臺在鬼域算是一種奢侈品,當裴明川二人終於東拼西湊還清債款,已經被掏空了身體與靈魂。

    “唉,年輕人血氣方剛是常事,既然有心悔改,我就不追究你們今日的所作所爲。”

    周慎捧着奶奶留下的傳家寶,長嘆一口氣:“鬼域裏像我這麼好說話的人很少了,這事兒放在其他任何一個武館裏,都會把你們揍個半死——往後再想打鬥,莫去別處,一定記得來我的天演道,雖然靈臺被毀很傷心,但誰讓我心地善良,不捨得責罰小輩,唉。”

    裴明川被社會的車輪碾來碾去,心如死灰。

    他在武館受盡折磨,另一邊的謝鏡辭,正心滿意足喝下冬日裏的第一碗熱湯。

    她才懶得把時間浪費在裴明川身上,早早與裴渡離開了天演道。

    莫霄陽作爲土生土長的蕪城人,聲稱要盡一回地主之誼,帶着二人去食鋪嚐嚐鮮。

    “這是老闆前往埋骨淵,用魔獸製成的特色湯。”

    莫霄陽美滋滋嚥下嘴裏的骨湯,搖頭晃腦:“那兩人此刻應該在典當行裏吧?被我師父那樣訛,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哦。”

    裴渡低聲接話:“……莫道友,此處用‘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似乎比較恰當。”

    莫霄陽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把師父說成了狗。

    謝鏡辭好奇道:“埋骨淵?那是什麼地方?”

    “好問題!”

    這人是個不折不扣的話嘮,聞言立馬坐直身子:“鬼域其實特別大,除了中央的各大城鎮,環繞在整個外圍的,是名爲‘埋骨地’的不毛之處。”

    謝鏡辭點點頭,聽他繼續說。

    “聽名字也能猜出來,那鬼地方不太妙。直到目前爲止,沒有一個人能走到埋骨地的盡頭。”

    莫霄陽道:“鬼域的城鎮裏四處都有稀薄魔氣,對於魔修與鬼修大有裨益。可一旦進去埋骨地,魔氣就會成倍上漲,對於修爲低弱的修士而言,無異於瞬間致死的劇毒——再加上成羣結隊的魔獸啦邪祟啦,除了金丹以上的修士,沒人敢闖。”

    他說着又喝了口湯,俊秀五官盡數被騰起的白煙籠罩,看不清神色:“蕪城地處邊界,你們一直往北,能見到一堵環形高牆。那是爲了抵禦魔氣而設下的結界,要是那玩意兒破了,不出一柱香的功夫,蕪城必定屍橫遍野。”

    裴渡聽見謝鏡辭應了聲:“這樣啊。”

    他不動聲色,往上微微擡起眼,餘光落在她臉上。

    冬日森寒,蕪城裏盡是白濛濛的霜雪與寒氣,謝鏡辭穿得很薄,全靠靈力禦寒,在瑩白如玉的面龐上,唯有鼻尖泛着淺淺的紅。

    裴渡想起在天演道武館裏,她輕輕抓住他手臂時的模樣。

    他從沒料到謝鏡辭會說出那種話。

    謝小姐向來自尊心極強,要讓她承認傾慕某人而不得,簡直和登天一樣難。

    然而她就是用這種方式一步步靠近,在他跌入深淵之際,維護他所剩無幾、被無數人嘲弄踐踏的自尊。

    裴渡不願讓她見到自己墮落至此的模樣,卻也無比慶幸,謝小姐願意在這種時候來看他一眼。

    忽然謝鏡辭掀起眼皮,目光恰好與他在半空相撞。

    她有些困惑地挑起眉。

    裴渡脊背一僵,匆忙移開視線。

    “對了。”

    謝鏡辭只當是個巧合,並未多做在意,很快轉了視線去看莫霄陽:“你知道付潮生嗎?”

    當時她向周館主打聽此人的消息,卻被莫霄陽陡然打斷,這會兒突然想起,難免覺得有幾分好奇。

    “付潮生?他失蹤很多年了吧?”

    少年撓撓頭:“我對他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師父曾經的朋友,後來莫名其妙不見了。”

    “莫名其妙?”

    “對啊,就在某天砰地一下人間蒸發,怎麼也找不見他。很多人說,他是離開鬼域去往外界了。”

    莫霄陽說着一頓,壓低聲音:“我想起來了,關於這件事兒,坊間好像流傳過一個故事。”

    他說得抑揚頓挫,如今把音調一壓,氣氛烘托到了極點,能與《鬼域生死鬥》比上一比。

    謝鏡辭好奇心更盛,也跟着把音量壓低:“什麼故事?”

    “你難道不覺得奇怪,既然鬼域五十年一開,爲什麼我們執着不去外界,偏偏要龜縮在這裏?”

    她果然聞言皺了眉,莫霄陽嘿嘿一笑:“鬼域裏的魔氣雖能增進修爲,但我們常年生活於此,早就對它形成了依賴性——跟上癮一樣。”

    他說着喝了口水,繼續道:“至於擺脫這種癮症的法子,被城鎮裏的各大掌權者私藏,絕不外放,用來當作控制我們的一種手段。傳聞五十年前,付潮生就想通過刺殺城主,把那法子公佈於衆。”

    謝鏡辭一呆:“然後他就失蹤了?”

    “哪兒能啊。”

    莫霄陽睨她一眼:“付潮生的確拿刀入了城主府,自那之後,他才渺無音訊的。”

    “聽說啊,城主本人親自發話,稱付潮生實力不濟,落敗於他,他心生愛才之心,便給了刺客兩個選擇:要麼死,要麼服下魔氣的解藥離開鬼域,永遠不出現在他面前。”

    聯繫前因後果,付潮生必然選擇了第二條路。

    “可是,”謝鏡辭想不明白,“以我看話本子的經驗,付潮生並非貪生怕死之輩,當年大戰綺羅妖的時候——”

    她話沒說完,就見莫霄陽咧嘴一笑,只得中途岔開話題:“怎麼了?”

    “你這句話,和我師父有天喝醉酒講出的話一模一樣。”

    他聳聳肩:“他那天喝多了,扯着我的衣袖說,付潮生絕非貪生怕死之輩,當年大戰綺羅妖,他幾乎爲一個村子的人獻出了自己的命。五十年前的事情,必有隱情。”

    莫霄陽話鋒一轉:“但其實吧,在付潮生死後,蕪城人也都不信城主的那番話,特意展開了搜魂術。”

    謝鏡辭拿手指輕輕釦了扣木桌:“……沒找到?”

    “對啊,沒找到。”

    他嘆了口氣:“付潮生的魂魄不存在於鬼域裏的任何一處地方,因而只剩下唯一一個可能性:他捨棄蕪城,去了外面。”

    若要相信付潮生並未離去,這件事無論如何都解釋不通。

    謝鏡辭有些苦惱地敲敲腦袋。既然在鬼域裏實在無聊,她或許可以抽空去調查一番這件往事。

    “這些都是陳年舊事,如今拿出來說,也沒什麼意義了——咱們還是來誇誇謝姑娘吧!”

    莫霄陽對老一輩的事情不感興趣,開玩笑般看向裴渡:“倘若有誰對我這麼好,我絕對死心塌地跟着她,以身相許都願意!”

    謝鏡辭若有所思:“可別,你那是恩將仇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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