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鏡辭被裴渡拉着手腕,從房中一路來到庭院角落,身畔所過之處, 拂下落英繽紛。</p>
她原本是有些緊張的。</p>
要說關於這個人設的劇情, 其實很簡單。</p>
身爲反派的大小姐偏執陰暗, 對家中侍奉的小男僕情有獨鍾, 想要將他獨佔,卻又嫌棄他低賤的身份, 覺得不過是一個下人, 不配與自己平起平坐。</p>
極端的落差感迫使她遠離,心生狂涌的愛意則一步步逼她前進,在這種扭曲的心態下,大小姐順利進化爲完全變態,一面盡情折辱, 一面肆意地釋放傾慕,把男主人公折磨得死去活來。</p>
謝鏡辭:……</p>
至於結局, 自然是人美心善的女主角從天而降, 將小男僕拉出泥沼,大小姐失去所愛追悔莫及,只能眼睜睜看着心上人和別人遠走高飛。</p>
這個人設完美詮釋了什麼叫“佔有慾型人渣”,不但時常喫醋暴怒, 還會強制性做出各種不適合小孩觀看的舉動,可謂“人面獸心、斯文敗類”的代言人,若是由裴渡詮釋出來――</p>
裴渡將她帶出房間的意圖再明顯不過,謝鏡辭下意識有些心虛, 然而擡頭一瞥,徑直望見了少年人泛紅的耳廓。</p>
他一定是被那些不可言說的虎狼之詞嚇壞了。</p>
……忽然有了種她在逼良爲娼的錯覺是怎麼回事!</p>
行至角落, 裴渡的步伐驟然停下。</p>
這裏種了棵生機盎然的桃樹,桃花香氣縈繞不絕,連月光也被蒙了層薄薄淺粉,幽謐非常。</p>
謝鏡辭又聽他道了聲:“……謝小姐。”</p>
放在她手腕上的拇指,正在無聲摩挲。</p>
劍修的指腹難免生有老繭,摸起來有些癢。裴渡手指冰涼,輕輕往下,勾勒出她掌心的脈絡,彷彿能把涼氣沁入血管之中。</p>
謝鏡辭想起他耳朵上的緋紅,一時覺得有些好笑,然而這樣的撫摸太過曖昧,讓她有些燥。</p>
“我近日太過縱容,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是麼?”</p>
裴渡向前一步,她下意識後退,腳跟卻觸到那棵巨大的桃花樹。</p>
“還記得嗎?不聽話的話,會得到懲罰。”</p>
他眼底晦暗,遲疑一瞬,嗓音漸低:“……到時候可別又哭了,辭辭。”</p>
裴渡:……</p>
他叫了謝小姐“辭辭”。</p>
這兩個字曾在心中徘徊許多次,從未有過機會念出,此刻在系統的作用下來到舌尖,竟像清泉穿澗,不帶絲毫停頓地溢了出來。</p>
至於在那之前的話――</p>
他……他難道真要懲罰謝小姐,把謝小姐弄哭?他絕不會傷她分毫,更不可能打她。</p>
[我說,]系統不知從識海哪處冒出來,噗嗤一笑,[你不會以爲這個“懲罰”,是指裴家家法那種的拳打腳踢吧?]</p>
裴渡垂眸:“若是鞭刑火刑,我亦能忍受。還請不要對謝小姐下手。”</p>
系統沒出聲,須臾,爆發出一道嘲弄意味十足的大笑。</p>
[懲罰的花樣可是有很多的,小少爺。]</p>
它心情似乎不錯,語氣輕快,帶了點神祕兮兮的味道:[我幫你找個範本啊――比如這個。]</p>
裴渡凝神去看,本是做了萬全的思想準備,卻還是不由愣住,面上緋紅愈深。</p>
什麼是……“靈力緩緩下壓,綁縛般錮住她身形,旋即猛地收緊”?什麼又是“蒙上她的眼睛,在手上縛了繩索,拿着小鈴鐺,引她一步步往前”?</p>
從未看過、連做夢都不敢想象這種場面的少年,於此時此刻,世界觀宣告崩塌。</p>
他真是太過分了。</p>
在見到這行字的瞬間,識海里竟情不自禁浮起了隱約的畫面,雖然只是匆匆而過,卻足以灼得裴渡渾身發熱。</p>
“……謝小姐。”</p>
少年劍修渾身氣焰散去,腦袋壓低:“對不起……”</p>
謝鏡辭一怔。</p>
“沒關係,我知道的,這是系統規定講出來的臺詞。”</p>
她不明白裴渡道歉的緣由,見他似乎已經脫離了系統控制,暗暗鬆一口氣:“我是過來人,能明白。”</p>
謝小姐根本就不明白。</p>
僅僅看見那行文字,他就已經遍體升溫發燙,要是對她做出那種事……他一定會受不了的。</p>
“兩位聊完了嗎?”</p>
片刻的沉默之後,不遠處響起莫霄陽沒心沒肺的喊叫:“我們要去海邊啦!”</p>
*</p>
“春分之日,聽說沉眠了整整一個冬天的靈力盡數復甦,萬物躁動,常有難得一見的美景出現。”</p>
顧明昭不愧是活了好幾百年的老油條,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帶着一行人走在淩水村裏,更是走路帶風:“這處地方很少有人知道,能被我帶去瞧一瞧,是你們的幸運。”</p>
多虧那瓶價值不菲的靈藥,他腿上傷口好了大半,走起路來雖還是一瘸一拐,但總不至於像最初那樣,被疼得嗷嗷叫。</p>
若不是他身上的確存有幾處貓膩,謝鏡辭無論如何,都不會把這人和水風上仙聯想到一塊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