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的一切都格外模糊,??當孟小汀靠近時,帶來一股清新怡人的淡香。香氣縈縈,悄無聲息盤旋於鼻尖,??脣邊則殘留着柔軟的觸感,以及一點點琢磨不住的熱。
孟小姐主動吻了他。
這個認知來得猝不及防,??如同一塊巨石重重落在心口上,??他被砸得緩不過氣,在砰砰跳動的胸膛裏,??生出爆裂開來的狂喜。
開心。
龍逍沒忍住,又在原地蹦了蹦。
與他的模樣相比,孟小汀顯得拘謹許多。
曾經認爲遙不可及的、默默喜歡着的人,竟然在多年前的學宮便對自己生出了情意,??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太小,??簡直能被稱作一場奇蹟。
但是……她也很開心。
當脣瓣觸碰到龍逍身體時,??孟小汀的心臟彷彿隨時都會跳出胸膛――更何況,??他還問出了“再來一次可不可以”這種叫人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的話。
夏天的風悶熱如蒸籠,??薰得她頭腦發懵。
低着頭的小姑娘眉目低垂,看不清具體神色,??從龍逍的角度望去,只能見到她滿面的紅。
孟小姐點了點頭。
他心中的小鳥胡亂撲騰,嘰嘰喳喳竄上了天,??緊隨其後,便是無比鄭重的俯身而下。這個親吻比孟小汀主動的那次更快更輕,??不過輕輕一啄,龍逍便飛快挺直身板,??一切與之前無異,唯有嘴角狂飆。
他下意識地想要當場來一套擒龍拳,??想起身邊站着的孟小汀,只能努力把這個念頭強行壓下,整個人頂多原地蹦噠一兩下:“那、那我以後,可以叫你‘小汀’嗎?”
孟小汀停頓一瞬:“……嗯。”
“那那那!”
龍逍那小子得寸進尺,聽見她的一聲“嗯”,嘴角立馬大大咧開:“我可以牽你的手嗎?”
……他好笨哦。哪有人會把這種問題親口說出來的。
孟小汀有些臉熱,默了須臾,本想再回答一聲“嗯”,右手手腕卻被兀地握住。
少年體修的手心寬大溫和,輕輕一合,便能將她的手腕整個包裹。龍逍不敢用太大力氣,見她沒有反抗,拇指悄悄往下一滑。
他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悄無聲息地逐漸下移,從小姑娘纖細的腕骨,一直來到孟小汀手心之中。
孟小汀抿抿脣,試圖遮住嘴角止不住的笑意,與此同時微微側過視線,一眼就見到身邊那人毫不掩飾的笑――
龍逍眼角眉梢盡帶了彎彎弧度,許是察覺到她的視線,扭頭對視時,用空出的另一隻手撓了撓頭。
呆子,笨蛋。
“我們……先回去找莫霄陽吧?”
她在心中暗自腹誹,聽見龍逍又道:“他等了這麼久,應該快累了。還有我給你們準備的甜湯――”
這句話沒來得及說完。
龍逍神色微僵,低頭看一眼手中的空空如也。
對了,他方纔太過興奮,只覺得腦袋裏咕嚕嚕冒泡泡,於是仰頭直接幹掉了兩碗甜湯,其中一碗,就是屬於莫霄陽的。
龍逍:……
兄弟,對不起。
*
重新買一碗甜湯,需要的時間並不多。
等龍逍與孟小汀回到擂臺前,一場比賽剛剛落幕,緊接着又看了幾場,終於收到來自謝鏡辭的傳訊符。
“太精彩了!你們沒看見擂臺上的那一幕,簡直是人生裏最大的遺憾!”
莫霄陽說得兩眼放光,抱着劍坐在桌旁:“但見墨林修客毛筆一揮,墨汁點點盡成殺氣。彼時竹林層層斷裂,掀起一片碧綠,一股腦奔向――奇怪,龍逍,自從買甜湯回來,你怎麼便一直在笑?”
“我?”
龍逍嘴快,握着酒杯的手陡然停滯,本打算一五一十全部交代,腳下卻被孟小汀輕輕踹了踹。
他心知小姑娘臉皮薄,不願太早太突兀地公開祕密,於是低低一咳:“甜湯挺好喝的,讓我想起小的時候。”
“裴渡呢?”
莫霄陽點頭,頗爲關心地側了側身子:“你面上好紅,莫不是患了風寒?”
裴渡握住酒杯的右手同樣僵住。
他除非瘋了纔會道出實情,要是被其他人知道,自己曾在溫泉與謝小姐做出那種事……
不僅是他,謝小姐也一定會感到難堪。
“許是溫泉太熱,夜裏又受了冷風的寒。”
他不擅說謊,開口時低低垂了眼睫,看向酒杯裏盪開的漣漪:“休息一晚就好。”
這樣的場面莫名有些可愛,謝鏡辭不動聲色遮住嘴脣,稍稍別過腦袋。
莫霄陽恍然大悟,抱着自己的劍乖乖點頭。
兩個心懷鬼胎的好友同時低下腦袋,故作鎮定地喝一口杯中佳釀。
兄弟,對不起。
衆人所在的酒樓名爲“皓月”,傳聞在南城大大小小的無數樓閣裏,擁有無可比擬的衆星捧月之勢。
廂房之內幽寂無聲,因爲樓層極高,街邊喧鬧的人聲被夜風稀釋殆盡,變成不易察覺的雜音。細細聽去,只能尋見蕭蕭瑟瑟,晚風如哭如嚎。
一輪明月當空,自窗前幽幽落下;室內則是燭火通明,與月色遙相輝映,襯出一幅好景緻。
謝鏡辭端着酒杯坐在桌前,因着天邊一縷清輝,興致也變得十分不錯。
既是品酒會,單純的一種酒自是不夠。幾大名酒被皓月樓精心收集,井然有序擺在木桌之上,酒過三巡,等她再回過神來,桌上已空了六個酒壺。
佳釀酒氣過濃,往往一滴醉人。
他們一行人雖是修士,由於體質特殊,本身不易醉酒,然而絲絲縷縷的酒氣一旦過於濃郁,便能透過筋脈滲進五臟六腑,甚至於沁入識海,叫人神志不清。
直到後來,謝鏡辭勉強能保持一些意識,在莫霄陽即將當場吞劍的前一刻,趕緊提出了打道回府。
只是莫霄陽也就罷了,她是當真萬萬沒想到,喝醉酒後的龍逍居然會拼命纏着孟小汀,一邊紅着臉傻笑,一邊拉住小姑娘的手腕胡說什麼“還想要”。
最匪夷所思的是,孟小汀破天荒沒有掙脫。
裴渡酒量不好,在席間被龍逍與莫霄陽壞心眼地灌上許多,剛被謝鏡辭帶回客房,便迷迷糊糊躺上了牀。
這人平日裏性子溫和,哪怕醉了酒,居然也還是安安靜靜的,並不惹人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