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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知道快進村了,她已經來到了飛雲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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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她對這兒很熟悉,還是不由自主地掀開了頭巾,打量着這個陌生而熟悉的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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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陽光暖暖地升起來,一點兒也不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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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陽光斜斜地鋪在樹梢上,有幾線陽光漏下來,貼在了九兒的嫁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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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穿的是唐裝,紅色的絲綢棉襖反射着金燦燦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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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便被圍在了金色的光圈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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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柔和,那麼安詳,這是一個傳統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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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走越近,那些房子,樹木漸漸的清晰起來了,誰家的狗低低地吠了兩聲,又沉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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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邪乎,也許眼花了,九兒忽然看到籃籃的天上,從白雲深處,一條大蛇冉冉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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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蛇遍體金甲,閃閃刺目,詭異的是頭上哪對大角,白裏透紅,血跡斑駁,好像還未長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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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鐵爪卻東抓西伸,好像要抓住什麼似的,大眼裏卻含情脈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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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正在驚疑,那蛇卻張開血盆大口,狂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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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霹靂一聲,一串驚雷滾滾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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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一個哆嗦,急忙抓住了車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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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毛驢受到了驚嚇,猛地朝前一竄,劉青山差一點摔下車去,連忙拉緊了僵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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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山望了望天,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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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打旱天雷,怕是不吉利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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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一個響鞭,那毛驢便邁開四蹄,飛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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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揉了揉眼,再看那蛇,只見它露出滿嘴的獠牙,噴出股股烏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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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黑雲越來越濃,遮住了天空,遮住了小村,樹木模糊了,房屋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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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似乎進入了虛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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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茫茫的夜色中,九兒看到了空中飛着無數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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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穿着青衣,戴着尖尖的小帽,扇動着黑色的小翅膀,手拉着手,有的挎着小小後竹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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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心裏格登下,莫非看到的是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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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了李青山剛纔說的話,冬天打雷,怕是不吉利哩,心裏不由地又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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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想,鬼魂應該在地下,怎會飛到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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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仙人也說不定,只是這仙人太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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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想到自己的幼稚,不由咧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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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青衣小仙人正在空中手舞足蹈,看到了,大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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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夥,快來看呀!人間還有這等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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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尖尖細細的,像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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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羣青衣小人兒圍着九兒在飛,邊飛邊吱吱地議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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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也覺的不吉利,揮了揮衣袖,想趕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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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看,那羣灰色的小人兒卻是一羣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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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九兒看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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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把式李青山喊了一聲,“坐穩了,快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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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笙聲就是最好的嚮導,引導九兒走進了夫婿家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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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羣小孩圍了上來,邊攆邊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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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媳婦,掉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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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一鞭,屙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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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媳婦,走的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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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一鞭,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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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吸引人的是劉二嘎,這小子一肚子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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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兩班蘆笙之間,立了一根竹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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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竿上掛了一刀肥豬腚,這可是豬身上最貴的部位,還有兩條大鐮刀牌過濾嘴香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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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二嘎像賣大力丸的把式,吆喝着,哪邊人多竹竿朝哪邊移。
一來爲了臉面,二來兩條香菸一刀子豬肉,價格確實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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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的兩幫人馬拼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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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壯漢甩了上衣,鼓着腮幫子,雪白的肚皮一鼓一鼓的,猶如一隻鳴叫的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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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笙被壯漢吹的震天響,人越聚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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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幫人馬着了急,一個矮矮的瘦老頭,吹着吹着,一個旱地拔蔥,躍上了大方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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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羣像看耍猴一樣,又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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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手對着天空放了三聲震耳欲聾的三眼槍後,在一片鬨鬧之中,九兒被兩個婦女扶下了驢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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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跨進院門時,九兒的心抖了一下,一個乾瘦的小老頭正在拋撒糯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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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下了一場米雨,那糯米落在九兒盤起的髮絲上,亮閃閃的嫁衣上,順着衣領,一下灌進了脖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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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感到特別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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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瘦老頭一邊撒糯米,一邊唸唸有詞,什麼“天地玄黃,人生蒼蒼,四野莽莽,法術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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嘰裏咕嚕的,又輕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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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不禁想起了唐僧朝孫猴子唸的緊箍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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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也奇怪,瘦老頭的這番咒語,令九兒一振,眼睛一下明亮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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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眼的蝙蝠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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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清氣爽的九兒,也許法術起到了作用,就連腳下的黃沙,踩上去也軟軟的,猶如踩上了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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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低了一下頭,滿地的黃沙變成了滿地的金子,金燦燦的,晃的人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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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小心而慬慎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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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了院裏,一張四方桌上,擺着供品,三柱香火燃的正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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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縷縷的煙霧在供桌上盤旋,纏繞,又冉冉地向上升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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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前的地上,鋪了一張涼蓆,九兒和一刀切立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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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儀高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夫妻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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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拜高堂的時候,一刀切跪在譚木匠夫婦面前,叫了一聲爸,又叫了一聲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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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木匠一陣激動,連忙拿出了一個大大的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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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切雙手接了過來,又轉手遞給了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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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一陣溫暖,看來沒有嫁錯人,這個外表粗糙的漢子,沒想到這麼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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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和一刀切跪在涼蓆上,完成了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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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震耳的鞭炮聲,九兒入了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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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裏一下擁進了許多鬧洞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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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看到九兒,猶如妖怪看到了唐僧,眼睛瞪的老大,恨不得把九兒裝進眼眶裏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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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鬧洞房的,令九兒感到驚恐,她想不到,鬧洞房的方式還是像大山那樣原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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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致於九兒感到了嘔吐,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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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裏有許多稀奇古怪的傳說,又如吃了新娘子掰的饅頭不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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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小孩子拿着饅頭讓九兒掰,九兒掰了足有幾十個,累的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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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到了深夜,人羣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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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切端了幾樣菜,又拿了一瓶白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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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切本想兩人談談天,活躍一下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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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餓了一天,肚閃飢腸轆轆,她也管不了這麼多,拿起一個雞大腿就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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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咕咚咕咚幾口,半瓶白酒下了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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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切驚的目瞪口呆,這纔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高手在民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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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想到九兒這麼能喝,原以爲是個溫柔的小女子,沒想到是個女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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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切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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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乖乖的小親親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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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親親愛愛的心上人兒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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