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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手背上癢癢的，用手一搓，便是一層纖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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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不禁想起了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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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鄉那翠綠的梯田，層林盡染，還有天空中的風箏，清澈見底的小河，還有慢悠悠的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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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那甜津津的空氣，吸一口，使人遍體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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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那風，輕輕的，緩緩的，透着靈透，透着輕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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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東西，擁有的時候，不覺的主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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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旦失去了，才感覺到了其中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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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的地方沒有冬天，房外依然草木茂盛，百花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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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家鄉呢？那個小小的山村凌雲渡，又是白雪皚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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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着饅頭睡，雪大，冬小麥長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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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化的時候，那麥苗就能遮住了老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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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想着，流下了思鄉的淚水，又恐被人發現，連忙揉了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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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見了，忙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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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含着淚水笑着說，“有個纖維鑽眼裏了……。”掩飾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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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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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夥關掉機器，一窩蜂地朝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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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固了一天，終於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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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聽到了南腔北調，還有唱歌的聲音，空靈，輕快，自然，使人想起了幽谷中的百靈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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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彷徨中，去了一趟廁所，再出來，路上己沒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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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累了一天，誰不想早點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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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己黑了，彷徨的九兒獨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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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鄉的月亮斜斜地掛在天上，那麼大，那麼圓，像母親攤的煎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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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月亮在雲中若隱若現，緩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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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徑兩旁是齊腰深的茅草，風吹草動，裏面好像有無數的怪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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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滿天的星光，又似一個個詭異的眼睛，在窺視着夜幕下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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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特別驚悚，不禁心驚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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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徑，歪歪扭扭的，似痛苦掙扎的蛐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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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黑乎乎的，只有輕風走過的腳步聲，還有偶爾的蟲鳴，伴隨着九兒一顆呯呯亂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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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月光漏下來，狠狠地砸在了九兒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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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打了個冷顫，小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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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捉住了九兒的影子，把影子拖拽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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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又毫無聲息地，把九兒搖曳的影子甩在了晃動的野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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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彎的地方有個小小的水塘，月光明晃晃地鋪在水面上，那水面竟像一面鏡子，發出柔和的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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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的腳步聲，不知驚動了什麼動物？撲咚撲咚跳下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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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想起了傳說中的水鬼，那些淹死的冤魂專門在夜裏尋找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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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的九兒側過臉去，不敢再看那小小的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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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側臉，卻又看見了池塘邊上的那棵歪脖老柳樹，披頭散髮的，猶如一個猙獰的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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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抖抖索索地，伸着瘦骨嶙峋的手，竭力想抓住怎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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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凌雲渡，那個偏僻而遙遠的山村裏，有許多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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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樹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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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樹又稱五鬼木，是小鬼們喜歡的聚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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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樹多生長在水邊，當然，這五鬼木就成了水鬼的家，水鬼的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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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水鬼們住在柳樹上，兇狠的，和善的，詭異的都在暗黑的夜裏，癡癡地等着夜行的人。
幻想着把行人拉下水，找個替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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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替身，水鬼就可以重新投胎，再返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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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真的那麼美好嗎？令衆鬼日思夜想，拼命想再次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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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很繁華，如果我是鬼，哪怕是一個孤苦伶仃的鬼，我也不想再來到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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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想着，更怯了，再也不敢看那樹，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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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喘吁吁的九兒，跑過了小徑，上了五樓，終於回到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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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想去敲那關閉的房門，想了一下，又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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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輕輕地問了一句，“有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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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靜悄悄的，沒有人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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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推開了門，勞累一天的女孩子們已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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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潔連衣裳也沒脫，穿着髒兮兮的工作服酣然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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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貴州女孩先是磨牙，咯吱咯吱的，像在是啃胡蘿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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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誰又冒出了一句夢話，“俺裏個娘哎，累死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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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想去洗澡，怎奈又困又乏，無奈之下鑽進了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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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九兒卻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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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靜悄悄的，九兒感到寂寞，冰冷，倉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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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細細的月光從窗縫裏偷着鑽進來，一半貼在九兒的被子上，好像溫暖着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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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九兒在黑暗中看到了一點點可憐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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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想着那彎彎扭扭的小徑，蒼白的池塘，披頭散髮的柳樹，黑黝黝的草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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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莫名的悲哀又涌上了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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牀前明月光，地上鞋一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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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首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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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看了下地板，那半束月光在牀前掉了下去，正好落在九兒的鞋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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牀下有九兒的兩隻鞋子，夜的黑暗推動了月光，月光移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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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點點月光便落在了一隻鞋子上，好像在親吻着鞋子，又好像在安慰這隻飄泊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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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隻鞋子便隱在了黑暗裏，好像夢遊去了，又好像在等待同伴的歸來，孤獨而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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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聲音在催促着九兒，“睡吧睡吧，明天還要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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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也想睡，她強迫自己入眠，可是，事與願違，越是強迫越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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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想翻一下身子，又怕驚動了熟睡的工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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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九兒靜靜地躺在那兒，往事卻在腦海裏快速地閃過，最先想到的是二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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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鬥雞眼二醜，己不是山村那個放羊的二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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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大城市染成了另一種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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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那個老實巴交的一刀切，如果不是那趟湖北之行，他也不會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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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起了牀，九兒一個激靈，睜眼一看，天還沒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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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時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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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急忙下了牀，刷牙，洗臉，宿舍裏熱鬧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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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廁所的聲音，催促聲，叫罵聲，響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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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九兒又去了食堂，她又渴又餓又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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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咋天剩米飯熬的稀粥，九兒也一下子喝了兩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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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那從來不喫的鹹菜，九兒也嚼的咯吱咯吱直響，可惜，鹹菜太少了，只有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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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猶如一片小小的浮萍，被命運之風吹的到處飄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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