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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野兔就似一根線，牽着馮天才和九兒向水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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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蒼蒼茫茫，濃的好似一團化不開的墨，而面前，一線大道，光亮而且平滑，兩人不由自主地踏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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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邊，一老翁頭戴斗笠正在垂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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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一看，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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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爺爺嗎？爺爺還是老樣子，穿着粗布棉襖，扣着手坐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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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上五年級時，她的爺爺駕鶴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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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看到了九兒，彷彿明白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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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九兒向水中走去，也不說話，撿起土坷垃砸向吹笛小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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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躲閃不及，正中額頭，不由慘叫一聲，棄了笛，抱着腫的老高的額頭沉下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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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野兔見了，猛地一躍，衝向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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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一腳踢去，那腿伸展開來，竟有一丈多長，踢的那兔，“嘶嘶”亂叫，滾下水去，泅向對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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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衝九兒擺了擺手，指指來時的路，讓九兒從原路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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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不捨爺爺，見爺爺走向不遠處的窩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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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着了急，連忙攆了上去，去扯爺爺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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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猛一回頭，面目和善的爺爺卻變的青面獠牙，面帶怒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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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吃了一驚，拉着馮天才便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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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天才只看到小童，見九兒爺爺爺爺地叫個不停，以爲九兒嚇壞了，說起了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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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這時，一聲嘹亮約雞啼刺破了夜的黑暗，遠遠傳來，東邊天上顯露出一絲魚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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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天才和九兒這才發現，兩人立在懸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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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下是千年古譚，潭深水寒，四周懸崖峭壁，刀砍斧劈，鬼斧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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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聽老人們說過，明清的時候，飛雲浦那些不守婦道的女人，常常塞進豬籠裏沉潭，便是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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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陰氣很重，白天也少有人走，不料，兩人竟來到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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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揀了一條命，一下癱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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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終於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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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這才發現，他倆走了一夜的路，竟只在那塊四，五畝地大小的地方兜圈子，滿地的胡麻被踩的東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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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爺爺陰魂不散，託他老人家保佑，救了九兒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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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天才定了定神，強打精神送九兒回家，這段山路崎嶇不平，兩人便推着摩托車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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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走到村頭的大槐樹下，又碰見了瘋子王天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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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保身着破舊的灰色中山裝，一頭亂蓬蓬的坡肩長髮，隨風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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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手拿着扁擔，右手拿着胡蘿蔔，邊走邊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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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胡蘿蔔也不知剛從誰家地裏拔出，上面帶着纓子，還有斑斑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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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十分逍遙遊快活，邊走邊唱，“我給閻王買包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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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王封我做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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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閻王二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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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王又把我送回了人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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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聲嘶啞蒼涼，猶如刮擦破鑼，這在幽靜的山間小村，倒別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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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天才皺了皺眉，九兒倒挺可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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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本來就是不平等的，有的人一生下來，就是千萬，億萬富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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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忙碌一生，食的溫飽，還欠了一屁股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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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拿茅臺酒當礦泉水喝，而有人卻把礦泉水當成了茅臺，汗流浹背，乾渴難耐，買一瓶礦泉水還得猶豫再三。
世界就是這麼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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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老漢出來了，他拿着大剪刀，要去果園修剪他的蘋果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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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老漢和兩人走了個迎面，他看到九兒和馮天才身上髒污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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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剛出門就碰上這事，他彷彿明白了什麼似的，“哼”了一聲，扭頭走向了另一條岔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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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天才也聽說過九兒是白虎，而且聽說過無數個版本的白虎妨人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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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馮天才不信邪，況且他身強體壯，體毛又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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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主要的是從胸前到小腹，有一道烏黑的體毛，猶如一道騰空欲起的飛龍，這就是民間傳說中的青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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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迎娶九兒，他下了很大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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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去了五指峯頂，找到那座古老的五指廟，去拜求法慧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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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了高香，又敬了香火錢。法慧長老在嫋嫋婷婷的青煙中，開了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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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龍配白虎，金銀兩萬五，子子孫孫飛黃又興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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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爲有了這句話，馮天才才下定決心娶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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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他雖說是看門人，但見多識廣，自然不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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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九兒和馮天才第一次拍拖進域，便遇到了鬼打牆，在凌雲渡傳的沸沸揚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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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農村，尤其是偏僻的山裏小村，更是謠言滋生的溫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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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不但野草生長旺盛，謠言生長的比野草還要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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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在田間地頭勞作的農人，還有窩在家裏的村婦，在田間炕頭，充分發揮他們的想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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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成虎，爍金銷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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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和馮天才進城，有n個版本，有很多就是九兒的鄰居碎嘴婆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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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嘴婆和九兒家有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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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牽扯到碎嘴婆的他程九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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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傳奇人物，凌雲渡村小學二年級畢業，勉強會寫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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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然沒有拜過師，卻無師自通會玩雜技，鋼槍刺喉，胸口碎大石，食指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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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九百每天走村串巷，以賣狗皮膏藥爲生，自詡爲江湖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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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他揹着全部家當，來到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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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一塊彩條布鋪開，再擺上瓶瓶罐罐，碗口大的靈芝，穿山甲的乾屍，還有死貓死狗死耗子，再拿出一條青花大蟒，盤在肩上，便開始了他的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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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來的，北往的，挑擔的，賣菜的……走過不容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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吆喝過後，程九百便介紹他的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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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是祖傳九世，專治疑難雜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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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爺爺的爺爺，是清朝皇帝的御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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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九個皇帝，康熙，雍正，乾隆，嘉慶，道光，咸豐，同治，光緒，宣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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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爺爺的爺爺侍候過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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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才知道他的這位祖宗活了幾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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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山村裏文化人很少，而且沒有人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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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九百還專門舉了個例子，以證明他祖上醫術的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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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康熙皇帝皮蛋喫多了，墜的胃疼，皮蛋消化又慢，拉又拉不下來，急的康熙皇帝繞着紫禁城打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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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裏的御醫試過各種方法，都不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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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皇宮裏亂成一團，正在束手無策的時候，程九百的祖上在大街上叫賣膏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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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正好走過，病急亂投醫，就把他帶進了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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