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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的母親嚇了一跳,豬的器官人可以用,這豬不是變成人了嗎?喫豬肉不就是喫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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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可能是琢磨開了,一拍大腿,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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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就是換個豬頭嗎?中國幾千年前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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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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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笑的更歡了,笑的核桃臉成了一朵綻開的牡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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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止豬頭,還有猴頭,雞頭,牛頭,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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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更糊塗了,她不知道母親怎麼會說出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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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說,“你沒看《西遊記》電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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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上猴頭的是孫悟空,按上豬頭的是豬八戒,牛頭的是牛魔王,雞頭的是卯日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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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也笑,笑母親的荒誕而又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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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的日子總是過的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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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院裏的葡萄由青變紅,又由紅變紫,碩果累累的葡萄散發着誘人的甜香,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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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蜂來了,蒼蠅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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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蜂在枝葉間穿梭,蒼蠅在地面上飛舞,好一派頎頎向榮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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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便把成熟的葡萄摘了,放在院外讓父親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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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是個要面子的人,碰上愛佔小便宜的人,只嘗不買,他也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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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是那些住宿的人,見到老木匠總是問聲好,老木匠硬要人家喫葡萄,不喫,硬塞給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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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常常是賣的沒有送的多,反正是自家產的,賣不完扔掉也怪可惜的,不如隨手送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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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多了,九兒的拿手好戲也派上了用場,釀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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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成熟飽滿的葡萄用清水洗淨陰乾,再挑一個大塑料桶,用開水燙了,把葡萄捏碎了攤在了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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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一層白糖鋪一層捏碎的葡萄,千萬不要裝滿,滿了裏面發酵,會撐破塑料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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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密封,如果天氣晴好,一般七天過後,桶內有混濁,便可過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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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住宿的城裏人愛喝九兒釀的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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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的純綠色食品,沒有色素和添加劑,酸酸甜甜中透着清爽,咕嚕咕嚕一海碗,又解渴又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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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是便宜,一塊錢一大碗,買瓶礦泉水還要一元錢呢,這可便宜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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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吳有前送了一個草戒指給九兒,兩人約會越來越頻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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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九兒忙不過來,便讓吳有前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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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吳有前幾乎承包了民宿裏的所有體力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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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讓城裏人看到原滋原味的山村生話,九兒養了一頭灰色的小毛驢,並且還給它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叫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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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有前特別喜歡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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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干完活後,吳有前喜歡靜靜地看亞力拉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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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的時候,九兒家的小院子就沉在了金黃色的陽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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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不時地吹來陣陣香氣,一扇小小的石磨上,推着一小堆金黃色的炒芝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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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力蒙着眼罩,慢悠悠地拉着石磨轉着圈,也轉着自己的生活,磨損着自己的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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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有前小心地地芝麻撥進磨眼裏,那沾稠而又清亮的小磨香油便從磨眼裏,一條線地墜了下來,叮叮噹噹地落進了鐵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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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走過的人,不住地吸溜着鼻子,連說,“好香啊,好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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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真他媽的奇怪,有時吳有前看的入迷,彷彿自己也變成了一頭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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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被命運的鞭子抽打着,不住地轉着圈圈的小毛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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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命,天來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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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德順老漢,瘋子王天保,還有那些大爺大奶奶們,從出生到死亡,都是一輩子鑽在山溝溝裏,侍弄了一輩子莊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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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滿身是太陽的古銅色,純樸的像腳下的土坷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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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熟悉每一粒麥子,每一粒苞谷,每一粒稗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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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們不熟悉山外的世界,不熟悉山外的人情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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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如一株野草,默默無聞地活,默默無聞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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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圍繞着大山轉了一輩子圈圈,從生到死,都沒有離開過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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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驢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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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憐的是瘋子王天保,他衣衫襤褸,儘管封了山,他依舊每天上山砍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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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林員不是不管他,而是瘋子也算半個護林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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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到有人私砍樹木,偷狩獵物,他總是予以制止,平常人也怕瘋子,真真假假的,不服就幹,幹就朝死裏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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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一個人願意惹怒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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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瘋子專砍那些枯枝敗葉,他平時以野果爲食,渴了喝山泉水,時常在樹上過夜,一小捆乾柴夠他燒一個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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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子還會嫁接,黑龍譚邊長出了一棵野柿樹,他嫁接了凍柿,九月紅,羅漢柿,圓盤柿,雜七雜八好幾樣,惹的城裏人嘖嘖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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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子是城裏人眼裏的隱居高人,但卻是山裏人眼中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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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過着神仙一樣悠閒的日子,時而臥看清風明月,時而在崖畔縱情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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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間是屬於瘋子的,山水的閒情逸致也是屬於瘋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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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裏人討厭他唱歌,就像一隻烏鴉,唱出的是拉魂腔,好像被抽打的驢鳴馬叫,太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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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城裏人卻喜歡聽,說是原生態大悲歌,聽了讓人心靈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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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衣着考究,戴着眼鏡的中年人,追着瘋子進了深山,他和瘋子在一起住了半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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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還拍了視頻,把瘋子的拉魂腔都錄了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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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以類聚,人以羣分,鴨子跑不到驢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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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雲渡的村民們,對這位城裏人充滿了好奇,卻又不屑一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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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城裏人,八成是個神經病,細看卻又文質彬彬的,言談舉止又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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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村民們得出了結論,這傢伙是個專治神經病的醫生,來試驗配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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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那“醫生”在九兒家住了幾天,村民們才知道,原來是個大學裏的音樂老師,是進山採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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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讓凌雲渡的村民們談論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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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人鑽進深山老林去研究瘋子唱的拉魂腔,這傢伙純粹是喫飽了飯沒事幹,怕閒出病來才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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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村民們聚在村頭大槐樹下正在談論這事,又遠遠的傳來了瘋子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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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閻王一袋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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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王送我當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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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神仙二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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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又把我送回了人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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