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P的實心敷衍並沒有動搖沈凜的決定。

    他角色卡上的幸運是80點,困難的幸運是以40爲標準的檢定,只要他扔出40以下,就可以在這裏獲得有效線索。

    沈凜沉了呼吸,輕輕觸碰骰子,兩枚黑白分明的骰子轉動起來,最終停下。

    3點。

    大成功。

    KP:“!!!”

    沈凜說:“你可以開始編了。”

    “好吧好吧。”KP妥協,他沉默下來,世界恢復正常運轉。

    “抱歉,打擾了。”有人出聲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他穿着紳士的馬甲背心,褲腿熨燙得筆直,拄着一個鑲嵌着黃金和綠寶石的手杖,掛着單邊眼鏡——這是個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

    “我能問下你爲什麼會對小鎮的舊文字時代感興趣?”

    沈凜謹慎地說:“因爲這是屬於月沉鄉的文化寶藏,改變是從什麼時候發生的我不知道,但我看到的是月沉鄉已經完全被外面的文化所污染了。人們取便,也不僅僅是爲了取便,學着外鄉人說話,使用他們的文字,甚至是學習他們的社會結構和生活習慣,我們的人生變得一團混亂,”他平靜地看着男人,說,“先生,我認爲,這是不對的。”

    男人怔了怔,周遭聽見沈凜說話的人都在低聲議論,沈凜依然平靜地看着男人。

    弗洛伊無法做到在這麼多審視和指責的目光中視若無睹地站着,他不由自主地往沈凜背後縮了縮,低聲說:“他們看我們的目光非常不友善。”

    過了片刻,男人變了臉色,慈祥親和的面容冷了下來:“外鄉人的一切在神明面前都不值一提,我們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改變都是神的指引,你是哪裏的孩子,居然說出這種蠱惑人心的話,來人。”

    幾個安保人員圍了過來。

    弗洛伊一下子慌了。

    沈凜對KP說:“心理學。”

    心理學是個暗投的檢定,玩家無法得知檢定結果,只能從KP給的迴應判斷檢定是否成功。

    沈凜觀察這位先生的神色,從他眼神裏讀懂了無奈的暗示,於是沈凜說:“這是我的見解,與我朋友無關,我們只是遊蕩在街頭的無家者,我可以跟您回去接受審判,但請讓我的朋友離開。”

    他點了點頭:“你要感謝你的朋友。”紳士先生看向弗洛伊。

    弗洛伊問:“你一個人去?”

    “放心,”沈凜低聲說,“我剛過了個心理學,他沒想對我怎麼樣。”

    弗洛伊只好點頭。

    沈凜說:“讓他們不要擔心,順利的話我晚上就能回來。”

    隨後,弗洛伊離開,沈凜在安保人員的盯視下,跟着紳士離開。

    他們乘坐馬車停在了一座三層獨棟別墅面前,這棟建築比其他建築都要華麗,擁有一個大花園,薔薇科植物的藤蔓一路從門口蔓延,順着爬到二樓的露天陽臺,噴水池噴灑出來的水珠在日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

    紳士從馬車上下來,對沈凜說:“跟我來。”

    沈凜跟在他身後走進別墅。房間很大,光是客廳就有萊莎租的那棟樓房上下兩層加起來那麼大,裝修得富麗堂皇,牆壁上甚至鑲嵌了璀璨的寶石,這彰顯了眼前男人身份的不一般。

    管家和女僕前來迎接,紳士將外套、帽子和手杖交給他們,對沈凜說:“孩子,來。”

    他褪去了冷厲,變得溫和慈祥。

    沈凜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女僕送來一杯熱可可,男人說:“我女兒很喜歡喝這個,你叫什麼?”

    “……麥克。”沈凜再次用上了這個名字。

    男人點了點頭,看向沈凜:“你知道我是誰嗎?”

    沈凜有許多猜測,他說出了最有可能的那個答案:“鎮長。”

    男人眉眼舒展開,露出笑容:“是的,你很聰明,也很大膽,我是鎮長羅德森。”

    沈凜:“您爲什麼要邀請我來這裏?”

    “因爲你的那些話,”羅德森神色變得嚴肅,“在這裏,很少有人會有這樣的想法,大家都被同化了,幾百年來,外鄉人的思想在蠶食着我們,所有人都漸漸接受了一切,沒有人再關心我們之前是什麼樣子。”

    “這是一種控制。”沈凜在心裏說,“外鄉人的控制。”

    羅德森:“你看起來真像那些外鄉人,如果不是先聽到你說這樣的話,我一定會把你當成外鄉人。”

    沈凜:“爲什麼?”

    羅德森:“這是你們不該知道的祕密,有時候知道得越少,越容易活下去。”

    沈凜沉默了片刻,他問:“那鎮長先生,我有機會接觸鎮子的曾經嗎?”

    “當然,”羅德森遞給沈凜一把鑰匙,對他說,“那些書有部分在聖堂,另外一部分則在我的藏書室,這是鑰匙,你可以隨意瀏覽裏面的書籍。”鑰匙被交到管家手裏,“帶他去藏書室。”

    “感謝您的信任。”

    “這是對好孩子的獎勵。”

    “父親!”在走向走廊深處的時候,女孩子的聲音從二樓響起,高跟鞋飛快踢踏地面的聲音清脆作響,一個年輕的女孩從環形樓梯一路飛奔下來,揚起的裙襬像是一朵綻放的百合。

    “是多倫納來了嗎?”女孩急匆匆地問,“我聽說您帶回來個金髮碧眼的男孩,一定是多倫納!”

    “親愛的,只是位小客人,”羅德森無奈地笑着說,“不是多倫納,你究竟是在哪兒認識的多倫納?你的鞋子要掉了,淑女該有淑女的樣子。”

    “這是我和他的祕密,”少女期待地看着羅德森,“我想見一下那位小客人。”

    幾分鐘後,紅色捲髮柔軟地垂落在臉頰邊的少女緊緊盯着沈凜。

    沈凜正在翻看一本用繩子穿釘成冊的書籍,這是月沉鄉古時文字的字典,裏面記載了一些常用詞語的用法,可以看出曾經應該是用來教授後代的課本,上面的文字複雜,而且和沈凜熟悉的橫平豎直的方塊字不同,筆畫都很崎嶇,若是大片的文字連起來看像是一條正在蠕動的觸鬚,吸盤緊緊地扣在紙面上。

    這些書籍都很老了,謄寫文字的紙單薄脆弱,這讓沈凜不得不小心翼翼。

    女孩第三次問他:“你爲什麼不理我?”

    沈凜說:“我在看書。”

    女孩沉默,咬着脣盯着他,過了一會兒說:“你可以一邊看書,一邊和我說話。”

    事情是怎麼發展到這個地步的,沈凜不知道,但女孩作爲一個顏控,百分百合格,而且,除了顏控之外,她還是個重度的金髮控,根本不需要沈凜做任何事情,她就自動貼到沈凜面前,從見面到現在,她感慨了不下十次——

    “你的髮色真好看。”

    沈凜正對照着從羊皮捲上謄寫下來的文字,查找這些文字在字典裏的含義,他之所以要耗費時間枯坐在這裏做這種細緻耗時的活是源於他投了一次失敗的歷史。

    失敗的代價是要他耗費十個小時,才能從這本字典裏面找出對應的文字。

    十個小時!明明文字不多,但他每次查詢時總是能感受到這些文字非凡的影響力,這種影響力讓他腦子嗡嗡直叫,他覺得十個小時過去,他順利解讀出來,人也十有八.九瘋了。

    他開始後悔沒帶弗洛伊一起來,當時想着至少要保證一個人能自由活動,通知其他人做好準備,現在想來……他用力捏了下羽毛筆的筆桿,他應該拖也要把弗洛伊一起拖來。

    少女名叫莉莉婭,是鎮長的女兒,她一直在盯着沈凜看,目光太過灼熱,又帶着幾分懷疑和審視,看得沈凜很不舒服。

    沈凜長出口氣,放下筆,擡頭看向少女:“您沒有別的事情做了嗎?”

    “什麼事情?”莉莉婭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了什麼,說,“我有鋼琴課,但我不想去,你的髮色真好看,像是灑下來的陽光。”

    沈凜無語,低下頭繼續看字典。

    莉莉婭託着臉頰看沈凜:“你是不是想把這本書帶走?”

    沈凜一頓,說:“你爲什麼這麼說?”

    “你在反問我,”莉莉婭理直氣壯地說,“班森叔叔說,這是心虛的表現,我現在確定了,你想把這本書帶出去。”

    沈凜嘖了一聲,他靠在椅背上,雙手環胸,挑眉看着這位淑女:“你能幫我?”

    “我能,”莉莉婭驕傲地點了點頭,“只要把它藏在我的裙襬下,沒有我帶不出去的東西。”

    沈凜:“……哦牛逼。”他很快又說,“一旦這本書丟了,我是最有可能的兇手,我從鎮長家裏偷走了書,這個罪該怎麼算?”

    “那就不要讓他抓到你,”莉莉婭冷哼,“你在外面藏一陣子,他很快就會忘記這件事情,沒人在意這本書,它不過是本過時了的破爛。我父親守着它,只是因爲鎮長的責任,馬上就是祭祀日了,他有很多事情要忙。”

    “那麼,代價呢?”

    “你很聰明,”莉莉婭笑了起來,甜美可愛,“我希望你幫我留意一個人,他叫多倫納,按照我們的約定,他應該已經來了。”

    她明亮的雙眸失去神采,鬱鬱寡歡地說:“但是他沒有來找我,我也沒辦法出去找他,想要離開月沉鄉的人都會死。”

    她看着沈凜,眼神深邃:“這是詛咒,世代流傳下來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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