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學院正式開課還有幾天的時間，你有什麼打算嗎？”蘇雲天隨口問到。
“前些時候你不在，我跟小詩在鎏星城轉了轉，不過象館我們沒有去，你想不想一起去看一看？”
“象館？是個什麼地方啊？”
蕭蘭撲閃着眼睛，注視着頭頂上的白燈。“聽小詩說，是一座類似於紀念博物館的地方，存放了一件很珍貴的東西。不過具體是什麼，她沒有告訴我，說讓我自己親眼去看。本來我們是你打算在你回來的前一天下午去的，但是不巧那天轉完了古樂街，小詩就說肚子疼，我們只能先回來。後面你回來了，我自然就沒想着再去了。”
“博物館啊。”蘇雲天深吸了一口氣，“好啊，那就去看一看吧。我小的時候跟着父親一起去過一家比較小的博物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念念不忘呢。”
蕭蘭側過身來，美眸中露出愛憐看着蘇雲天。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能記起來，眼前這個男人比自己還小了五六歲。
“你小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會過上這樣的生活？”蕭蘭腦海中忽然閃過這樣的念頭，對蘇雲天問了出來。
“怎麼突然問這個？”蘇雲天怔了一下，旋即笑了笑，伸出一隻手捏了捏蕭蘭的瓊鼻。“說老實話，有期待過吧。小的時候，很崇拜那些故事裏的英雄，就總是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擁有那種偉岸的力量，懲惡揚善，在人們的口中不斷流傳。不過，並沒有想過那些力量是如何來的，也沒有真的仔細考慮過成爲職業者的這種事。”
蕭蘭的眼睛笑成了兩道縫：“這樣說來，你現在算是達成小時候的心願了？”
蘇雲天輕輕搖了搖頭：“其實並沒有。從力量上來說，我甚至可能比小時候的憧憬還要更強一些，畢竟那個時候也沒有那麼多想象力，就只是想着如果能一掌拍碎岩石就很厲害了。但是。。。如果是從懲惡揚善的方面來看，我還遠遠沒有達到那種程度。”
“我其實也不完全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是絕對的正義？還是維護自己的利益？是想要唯舞獨尊的絕對實力，還是想要流芳萬世的無上口碑？我有時候會做善事，但是有時候又會優先考慮自己。所以我不太清楚，這樣的我，是不是達到了小時候想要成爲的那種英雄。”
蕭蘭擡起玉手，用柔荑輕輕撥弄着蘇雲天額前的髮絲。“我覺得你考慮得太多了。你現在已經做得很好了，不是嗎？你還這麼年輕，就已經做了非常多的好事了。至於你說的，那種優先考慮自己的想法，難道不是人之常情嗎？即便是做盡好事的善人，在面臨抉擇的時候，也無論如何都會先幫助跟自己親近的人吧？不要太逼自己，誰能真的成爲那種大公無私的人呢？”
“說的也是。”蘇雲天輕輕閉上雙眼，感受着前額傳來的絲絲冰涼，心神一片寧靜，“我只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到最好就可以了，沒必要追求絕對的無私奉獻。說起來，若是真的有那種絕對的無私，那豈非是不僅可以爲了天下捨棄自身性命，還可以捨棄親近的愛人？如此的行徑，不說我做不出，想來這天底下也沒有誰能真的做得出來吧？”
“嗯，你能想通就好啦，我還真的有點怕你鑽牛角尖。”蕭蘭淺淺笑着，伸出另一隻手抱住蘇雲天的頭，“對我來說，你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物。所以，儘管這樣說可能有點自私，但是請你無論在任何時候都不要忘記我的存在，哪怕是爲了我，也一定要儘可能地愛惜自己。”
“好的，我記下了。”蘇雲天伸出手，攥住蕭蘭的玉手攬到心口處。
凍原之上，白雪皚皚。當君坦國還沉浸在深秋的清爽中時，這裏早已下了近一週的鵝毛大雪。蒼白的雪花飄飛在空中，又鋪滿地面，將整個世界都融成一塊素白色的冰雕。
在這座冰雕的一角，兩個與這雪白世界格格不入的小黑點乍眼地鑲嵌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小黑點，無論從什麼角度，都看不出是兩個活人。
“族長，您已經在這裏站了五天了。再這樣下去，您會活活凍死的。”身材高大的男子忍不住開口，他的臉已經凍得通紅，上面佈滿了冰綹和凍傷。
沒有回答，他面前的那個人彷彿已經如同天空中的飛雪一般，融入了這個世界。
”族長！您有聽到我的話嗎！您已經三天沒喫東西了，再這樣下去，你一定會死在這裏的！”
男子前面的人身子動了動，又再度歸於平靜。“巴圖，如果你堅持不住了，就回去吧。不用在意我，我是一定不會回去的。”
“死？呵。”那個人動作僵硬地轉過頭，巴圖看到他的眼中充滿了死志，“死在這裏，不是比回去死在那些人手中要好得多嗎？至少。。。在這還有她陪着我。”
巴圖的喉嚨哽塞了，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凍得發硬的嘴脣，艱難地彎下腰，對那個人行了一個部落禮。
“族長，我們的祖先與您同在！”
說完，巴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這裏——他還有家人，不能爲了年輕族長的氣節而陪葬。況且，他相信這也是族長想要的。
屬於他一個人的安靜世界。
“再見，巴圖。”辛吐爾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微弱聲音喃喃着，“我理解你的決定，但是我必須在這裏陪着她。就當是贖罪，就當是陪她走完這最後一程。”
我無論如何都希望得到你的諒解，我的姐姐。
第二天，蘇雲天跟蕭蘭和步詩一起，早早地離開了步家，去往她們口中的那個象館。象館距離步家並不算近，大約上午九點多，他們纔來到象館的門口。
象館的規模非常大，暗金色的大門看起來莊重而威嚴，從外向裏望去，黑漆漆看不見盡頭。這裏的往來遊客衆多，一看就知道是一處很有名的觀光景點。
“象館是鎏星城一個非常重要的地標，據說是在建城初期就成立在此，年歲跟這座城市一樣大。”步詩對着兩個外地人侃侃而談，“這裏陳列了很多的古典文物，還有一些古獸的遺骸，可以說是整個鎏星城最有文化氣息的地方了。”
蘇雲天點了點頭，心中默默說道：嗯，有文化氣息，這個好，比較適合我。
三個人排隊買了票，然後便進入了象館內。邁入大門，眼前的景象發生了幾乎顛覆般的變化——門口的裝飾有多華貴，屋內的陳列就有多晦暗。沿着長廊，稀稀疏疏的石雕、獸骸擺放在兩邊，牆上掛着各式各樣的彩畫，牆壁上不時有奇異的突起，讓人一時分辨不出是浮雕還是裝飾的獸骨。
最令蘇雲天感到驚詫的，是這個館內的冷清。剛纔在門口時，分明地看到了許多的人羣往來其中，可是進入館內後，卻完全找不到了半點人影。蘇雲天皺了皺眉，對這種怪異的情況感到有些不安。
“尊主不必擔憂，”迪瑟斯緩緩睜開巨大的雙眼，“這裏雖然氣氛詭異，但是我並未察覺到十分強大的力量存在。若是有什麼異動，我便現身解決。”
“嗯。”蘇雲天應了一聲，心中卻仍然有些沉重。
並非蘇雲天膽小怕事，只是這個地方，總是給他一種詭異的感覺，更重要的是，從長廊的盡頭隱隱傳來的一種若有若無的親切感，讓他有點頭皮發麻。蘇雲天並不怕強大的敵人，但是這種完全解釋不清的詭異卻讓他十分煩躁，再加上身邊的蕭蘭和步詩，更是讓他倍感憂慮。好在，這裏畢竟是步詩推薦來的地方，在鎏星城也有着那麼久遠的歷史，想來不會有奇怪的問題。
“小詩，你以前來過這裏嗎？”終於，蘇雲天還是忍耐不住心中不斷上涌的焦慮，開口對步詩問到。
“當然來過啦，不然怎麼會向你們推薦呢。”步詩歪着頭說到，“你看這裏的陳列，是不是很有藝術和古老的氣息？”
蘇雲天怔了一下，旋即想到了什麼：“你是說，我們現在所處的這條長廊，就是整個象館？”
“是啊，這座象館裏面是有空間結界的，所以我們眼前的長廊，其實並不只有這麼長而已。有人認爲它是無窮無盡的，因爲從來沒人走到過盡頭。不過，更多的人還是相信我剛纔的那種說法，就是這裏有一座空間結界。所以我們在結界裏繞圈子，永遠也走不到盡頭。”步詩聳了聳肩。
“爲什麼要這樣設置？”蘇雲天越發覺得這裏不對勁。
“我也不知道啊。”步詩睜着無辜的大眼睛看向蘇雲天，“我就知道，這裏建立的數萬年時間裏，這條沒有盡頭的長廊一直存在着，而且從沒有人走到盡頭。不過你放心啦，這裏早就被證實是沒有危險的，那些進來的遊客，應該就在我們的身邊，只是被結界擋住了，我們看不到而已。”
蘇雲天點了點頭，拉着蕭蘭的手卻不自主地攥緊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