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風生病了?貌似還挺嚴重的樣子,否則段離不會親自派御醫來給他看病。

    也不能怪她偷聽那侍衛對謝臨風說的話,只怪當時兩個隔得太近,她斷斷續續聽到侍衛說什麼陛下派來御醫來,正在王府等着給王爺看病之類的話。

    可她瞧着謝臨風那氣焰萬丈的勁頭,怎麼也不像生病了的樣子。

    夜晚,沈魚躺在牀上輾轉發側。她側身躺着,雙手合十枕在腦袋下面,一雙鳳眼瞪得溜圓。

    睏意就是如此神奇的一個存在,越是想睡的時候反而越睡不着。沈魚擡起屁股,又翻了個身,屁股落牀的時候,壓得牀板一聲悶響,若是她再這樣動彈下去,怕是會將牀板都給折斷。

    屋外月光皎皎,帶着幾度清風吹得窗櫺沙沙作響。沈魚盯着地板上映着的窗格影,蜷縮在被窩裏。她將手伸進枕頭下摸了摸,食指勾着穗帶將謝臨風給她的那塊玉佩拿了出來。

    明明看不清,可沈魚還是將那玉佩舉在半空,用指腹輕輕摩擦,描繪着它的輪廓。

    最後,沈魚終於在拇指來回反覆的摩擦動作中,漸漸進入了夢鄉。

    自沈魚重生以來,幾乎夜夜都會夢見她死的那一瞬間。夢裏的她像是個局外人,站在大漠的另一邊,冷眼看着那裏發生的一切。也正是因着她這“局外人”的觀察角度,在夢裏她看到了真實事件發生時她並未注意過的一些細節。

    比如,段離站在城樓上,高呼“放箭”時猙獰的面孔,還有他看着她奄奄一息時,眼底劃過的一絲不屑。當然這些並不一定是真實的,就像這個夜晚裏,沈魚還離譜的夢到謝臨風抱着她的屍體哭了。

    謝臨風爲她而哭?也就是在夢裏罷了,若是放在現實生活裏,沈魚是萬萬也不敢相信的。可偏偏在她的夢裏,謝臨風還哭得很是撕心裂肺,這讓她這個“局外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上前安慰他一下。可誰知,下一刻,謝臨風悲傷的面孔倏地一變,換上了一副陰險的笑容,沈魚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謝臨風一劍刺中了心臟,再然後她便直直的向後倒去,跌進了黃沙裏。

    翌日一早,阿綾端了洗臉水到沈魚的房間裏,一進門就見沈魚直挺挺的仰面躺在牀上,微微閉上的雙眼下有着一圈細微的黑色。

    “公主,您今天怎麼這麼早就醒了?”阿綾凌空俯視着沈魚。

    沈魚突然睜開雙眼,嚇得阿綾一個激靈差點兒撲了下去,緊接着又見沈魚空洞無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牀帳頂部,眼睛一眨也不眨,阿綾直覺自家公主像是撞了邪。

    “公主您怎麼了?”阿綾心底發虛,小聲探問。

    很久之後,沈魚才轉動了下眼珠子,斜斜的看着阿綾,“什麼時辰了?”

    阿綾都沒看外面一眼,便直接回道:“剛過辰時。要不公主您再睡一會兒?”阿綾見沈魚着實很面容憔悴。

    還睡什麼睡!熬了半宿好不容易要睡着了吧,卻又被一個夢給嚇醒了。頓時睡意全無的沈魚好不容易纔熬到了天亮。

    “不睡了。”沈魚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雙腿一擡一轉便坐在了牀沿上,她趿拉着鞋子快速洗了臉漱了口後,問阿綾,“你常在外邊兒逛,可發現什麼好玩兒的東西?”

    沈魚其實不是一個喜靜的主兒,以前在西夏的時候,她剪過馬的鬃毛,烤過胡萊的畫眉,甚至燒過胡裘的鬍子,其之頑劣,讓胡裘幾度後悔帶了這麼個淘氣鬼回來。

    之後回了天澤國,她也沒閒下來過,只是這次重生後的她一心想要安穩度日,即使這日子再怎麼難熬,她也得強迫自己忍受下去,可這人啊,一閒下來就愛胡思亂想,爲了不讓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佔據她的腦海,沈魚還是決定找點樂子。

    阿綾一聽沈魚想要出去玩兒,頓時來了興趣,“公主,您終於想着要出去逛一下了麼,這些天我見您無精打采的,真怕您悶壞了。”阿綾從沈魚手裏接過臉帕在水裏搓了幾下後涼在架子上,“公主想去哪裏玩兒?”

    沈魚無所謂的擺了擺手,“隨便,都可以。”

    “那奴婢帶公主去城西吧,有商人不知從哪裏弄了些冰來,又花重金聘請了手藝師傅,雕刻了還寫有趣的冰雕呢,可好看了。”阿綾端起臉盆欲出門去倒水。

    “冰雕有什麼好看的?不去不去!”沈魚又一屁股坐回牀上。

    阿綾停下腳步,回道又道:“那就去城北,那裏——”

    “不去!”沒等阿綾把話說完,沈魚便立刻打斷了她,城北可是成王段旭明的地盤兒,打死她也不也不去。

    “那咱們就只能去——城東了......”阿綾擔心再次被沈魚拒絕,小心的探問。

    至於城南,因是皇宮的位置所在,那裏除了高聳的城牆以及總是拉着一張冰塊臉的士兵外,也沒什麼可看的,還不如去城西看真正的冰塊呢。

    沈魚想着要是再拒絕的話,可就真沒地方可去了。於是勉強答應了下來。可當兩人行走在城東街道上的時候,才發現這地方跟城南也沒多大的區別。放眼望去幾乎是清一色的白牆青瓦褐木門,只因這方環境清幽,便成了大多數朝臣的居家之所,當然也包括謝臨風的王府。

    “公主怎麼不走了?”阿綾見沈魚突然停下腳步很是不解。

    沈魚卻在掃到前方忽然拉開的門縫時,猛地轉身就朝原路返回,速度之快,阿綾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公主——”阿綾不明所以,回頭看了好幾次,也並未發現異常。

    “我想了想,咱們還是去城西看冰雕吧。”沈魚腳步不停,同時還側耳注意着身後的動靜,快要走到街道盡頭的時候,她才鬆懈下來,於是便想着回頭看一眼,接過剛回頭,便對上謝臨風似笑非笑的雙眸。

    沈魚心中咯噔一下,隨即迴轉頭,又加快了腳步,像見了鬼似的衝進集市上的人流中去了。謝臨風笑了笑,隨即吩咐手下牽了馬來,徑自朝着城南皇宮去了。

    “公主,您跑什麼呀!”阿綾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看到沈魚慌張的模樣,像是遇到鬼了一樣,心中也是害怕得不行。

    “你沒發現那裏有個身影在巷子裏面飄嗎?”沈魚故意嚇唬阿綾。

    阿綾心裏更慌了,她按着自己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的心,左右張望,聲音也跟着顫顫悠悠的:“公主您別嚇我——”

    沈魚憋笑自顧朝前走了,而滿心害怕的阿綾則走一步便向後看一眼,越看越覺得真是有什麼可怕的東子在跟着自己。

    也怪沈魚沒那個眼福,還沒走到城西,陰沉沉的天空便開始放晴,未消一炷香的功夫,太陽重新露出頭來,散發着熾熱的光芒照耀着整個京都城,似是要把前些日子缺席的溫暖全部返還給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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