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子平沒有繼續問下去,微微地笑了笑,隨口向衝進膳堂的衛士說道:“罷了,不知者不爲怪。
“便饒他一次吧,你們回去稟告給秦將軍,就說是我說的,回頭讓他賠了膳堂的損失便得了。”
那衛士當然認得這位來自學宮的柯大人,恭敬一禮。
“遵命。”
葉鋒見這位柯大人居然真替自己說了情,簡直感動得大鼻涕都要掉下來了,向着柯子平一禮,說道:“多謝柯大人!”
柯子平不以爲意地輕笑了一聲,擡起腳步,繼續向膳堂大門走去。
葉鋒確實是被安止嫣親自領進西庭的,且還又有柯子平開口說話,這些衛士哪還敢再拿人了,便退下稟告上峯去了。
葉鋒拍碎了身上的冰屑,搓了一陣子險些被凍傷的手腳,病懨懨地回到桌上,將那塊妖石從桌面上摳了下來,收回了懷裏。
他再一轉頭,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手小欠居然坐到了遠處未受到妖石術力波及的桌子上,又要了一大份喫食,跟沒事人似的繼續喫上了。
葉鋒一臉生無可戀地來到了桌前,一屁股坐在了手小欠的對面。
手小欠頭也沒擡,平靜無波地說道:“西庭的這些棗木桌椅,雖然都是趙州魯莊定製,但用料和做工都很一般,價格不會太高。
“你只要籌足八百兩銀子,應該就足夠賠了。”
葉鋒聽了,差點沒從椅子上蹦起來,“什麼,八百兩銀子!
“這是什麼桌椅,居然要這麼貴!”
葉鋒惱火地說道:“我上哪能弄到這麼多的銀子?
他沒有想到來到這裏那麼好混,這真是……
“就算這妖石像你說的,倒手能賣上一千兩,可我也得有那個時間不是!”
手小欠沉默了一下,然後面無表情地擡頭說道:“你可以請小姑姑幫幫你。”
沒錯,他說的小姑姑,正是之前的安止嫣,這也是他沒有想到的,怎麼會那麼巧??
葉鋒惱道:“那丫頭精着呢!我要是因爲銀子跟她開了口,這兩天她指不定得把我給推進什麼火坑裏去。
“再說了,一個大老爺們低三下四地跟個女人借錢,那也太丟人了,難道換了你,你能張嘴去借?”
手小欠低頭吃了口飯,平靜無波地說道:“我不能。”
葉鋒振振有理地說道:“你看,這本來就是這個理兒!”
“不。”手小欠再次擡起頭來,說道,“是我不如你的賣相好,不會有女人借銀子給我。”
葉鋒差點沒被噎死:“……”
然後,他耷拉着腦袋坐在那裏,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道:“算了,這事等我好好想想辦法再說吧。”
不多時,手小欠終於喫飽了飯,再慢慢地用黑色布帶將臉龐重新纏了起來。
葉鋒看着手小欠,心想人海茫茫,今天跟這黑衣少年分別之後,以後大概就再不會有機會見了。
只能祝願這位黑衣少年以後事事順利、前途光明瞭吧。
可是這時候,葉鋒又想起了一件事來。
如果這樣,那明天自己跟這個黑衣少年是不是還有可能會碰見?
想到這裏,葉鋒便問道:“我聽說四海商會請你們那位馭妖師協助明天森宮混沌獸的馭妖儀式,那馭妖儀式時,你去不去?”
手小欠用黑布纏面的動作頓了頓,繼而淡漠地說道:“我會去。”
葉鋒笑着說道:“那正好,我也會跟小姑姑一起去,到時候如果有機會,我再去找你。”
手小欠沉默着沒有回答,雙手再次穩定地動作了起來,把臉用黑布纏好,只露出了一雙冰漠的眼睛。
最後在腦後將布條繫緊,然後,手小欠才平靜而冷漠地說道:“有緣再會吧。”
不知道爲什麼。
葉鋒忽然發現,自己在手小欠的目光中……竟然看到了一道一現而逝的深沉殺機。
安止嫣下樓來膳堂找葉鋒的時候,膳堂裏被凍壞的桌椅已經都被收拾清理完畢,空無一人的膳堂裏。
手小欠早就離開了。
葉鋒又困又倦,伏在角落的一張桌子上,閉着雙眼,呼吸綿長,已經沉沉地睡着了很久。
安止嫣站在桌前,看着葉鋒的睡相,好笑地勾了勾嘴角,她用指節敲了敲桌面,說道:“哎,醒醒,別在這睡了,我給你找個舒服點的地方睡。”
葉鋒毫無知覺地打着鼾,一動沒動。
安止嫣想了想,從袖子裏摸出了一張一百兩面額的銀票,她用銀票颳了刮葉鋒的鼻子,說道:“什麼?這一百兩銀子你不要了?那好吧。”
她話音還沒落。
葉鋒已經倏忽伸出了右手,牢牢地捏住了飄蕩在自己鼻尖上的這張銀票。
他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迷迷糊糊地坐起了身,用另一隻手一揩嘴角的口水,強睜開了火辣的眼睛,總算是醒了過來。
然後,他眯着眼睛瞥着安止嫣,一邊老神在在地把銀票收進了懷裏,一邊含糊但無比正經地說道:“欠人賭債折損陰德。
“小姑姑,您這千金之身的大小姐可千萬不能幹這事兒。”
安止嫣輕笑了一聲,鄙夷地說道:“姑奶奶還能欠你這小鬼兒的這麼點銀子了?
“起來吧,今天你就好好歇歇,我給你找個地方睡去,明天一早再來接你。”
葉鋒眨巴了眨巴乾澀的雙眼,撓了撓腦袋,站起身來,向着安止嫣拱手說道:“這整整折騰了一天一宿,我真是累得不行了,謝小姑姑體諒。”
安止嫣又輕笑了一聲,轉身向膳堂大門走去,忽然停了腳步,說道:“你傷得不算輕,稍晚點我着人給你送些差不多的藥去,別明天爬不起來,賴我不帶你去馭妖儀式。”
葉鋒再一拱手,笑眯眯地說道:“多謝小姑姑替草民着想的這麼周到。”
嘿嘿,二百五十銀子外加上一塊能賣一千兩銀子的妖石,就這麼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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