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此等面子的，前後萬年間唯有瑤水芷嫿元君一人。</p>
一看到離鏡，小滿抱着孩子就衝到他面前，幾乎瘋了般求他：“離鏡，你把我的孩子送回來，好不好？求求你，送回我的孩子來！”</p>
“本王正是爲此事而來，”離鏡回頭看了看周圍，說道，“請諸位給本王一個安靜的環境。”</p>
宿煜拱手向離鏡一揖，莒頌和憂兒跟着向離鏡欠身一禮。</p>
言一直站在人羣最後，也同樣向離鏡拱手行禮。</p>
黑曜、白椴和盈盈也各自表示了對鬼王的尊敬。</p>
所有人都知道，現在完全聽不進去勸的小滿，也許只有離鏡能勸得動了。他們各自退出了翠蔭園，每個人都面色沉重，一言不發。</p>
離鏡看向未挪動步子的雷聿修，走到他身邊，以重嶽數萬年老友的口吻勸道：“交給本王吧，你也去好好歇歇。有些事不是我說，你確實該安靜下來好好反省一下了。”</p>
雷聿修又看了一眼小滿，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離鏡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p>
等所有人都退出了翠蔭園。</p>
離鏡走到小滿身邊，語氣溫柔卻堅定道：“芷嫿，你是亡魂之主，不可能不知道凡是夭折的嬰孩，不用經過十殿閻羅審批，不需孟婆去除記憶，從陽間直入輪迴之井，中間並無停留。這孩子的魂魄已經投身他家，成爲了別人的孩子。”</p>
小滿抱着孩子，抽噎着坐在了地上，紅腫的雙眼就像深泉一般不住地流淌着淚水。</p>
“你既然都懂，爲什麼還這樣偏執地不放手？”離鏡蹲在她身側，微微搖頭嘆道，“我知道孩子沒了，你很難過，所以幫你去看了這孩子投胎的那一家。這孩子轉世在一個書香門第，算得上家境富足，父母也夫妻和順，你大可完全放心。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將那家人的地址給你，你若是真的想孩子，可以等孩子出世後親自去看看。但是原則你知道，不可以多說陰間轉世之事。”</p>
聽到離鏡這麼說，小滿心中總算有了一絲安慰。</p>
“芷嫿，你想想，以你現在和重嶽這樣的關係，就算孩子活下來，你們真的能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嗎？而一旦你們兩個各自魂歸神魔之位，還是要面臨這個孩子作爲凡人進入輪迴的事實。那個時候，你又要怎麼辦？”</p>
“這是凡人之身，凡人之魂，如果你想讓他能跟你們一樣擁有幾乎永生的壽命，那難度可想而知。凡人成仙成神，數千年甚至數萬年的修行時間尚且不說，這之間的寂寞和艱辛，一次次歷劫的痛苦折磨，都不是這個孩子應該去承受的，更不是這個孩子自己的選擇。他就應該在一個父慈母愛的家庭長大，讀書、出仕、成家、生子直到耄耋之年再入輪迴。”</p>
小滿聽着離鏡平靜坦誠地訴說，情緒也漸漸穩定下來。</p>
“你若真的想要一個孩子，不該是在此時此刻，而是等到會魂歸神位再說，那纔是真正能陪伴你數萬年歲月的孩子，你可以放心地看着他成長，在冗長的歲月裏與他親膩，享受天倫。而眼前這個孩子已是幸運，他可能做夢都沒有想到過，曾有非常短暫的一世的母親竟是一名神女。”離鏡平靜溫暖又理智地勸着。</p>
聽到離鏡如此說，小滿的神色終於舒展開來，淚水也終於停了下來。</p>
離鏡將他從地上扶起來，從懷中拿出一張命牌交到小滿手上：“這個給你。”</p>
“這是什麼？”小滿疑惑。</p>
“別每次想要找我就自戕，”離鏡苦笑道，“有了這個命牌，道東贏國鬼界入口便可暢行無阻。到時候你凡人的肉身會被那裏的鬼差妥善保管，你只管以魂姿進入即可。”</p>
小滿知道，這是鬼界給凡人最大的特權。</p>
“謝謝你，離鏡。”小滿感激地說道。</p>
離鏡拍拍她的頭：“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一直把你當妹妹，你有事我怎麼可能不管。好了，你現在要振奮精神，雖然你已經知道這孩子已入輪迴，但喪儀之事還是要妥妥地去辦，算是寄託一下這麼多人對他離世的哀思。即使只有短短一瞬相處，但你畢竟做過他的母親，這些後事是你應該爲他做的。”</p>
“別再讓關心你的人擔憂了。”離鏡像哥哥一樣拍了拍小滿的肩膀。</p>
小滿擡眼向他問道：“離鏡，顧雲深他呢？”</p>
離鏡嘆了一口氣：“放心，他已到鬼界，我會看在你的面子上助他通過十殿閻羅的審判，不會讓他在地獄受刑，算是專門給他走個後門。”</p>
“再次謝謝你，離鏡。”小滿真心說道。</p>
“鬼界還有很多事，我不能在此久留，我去跟莒頌打個招呼。你記得在莒頌面前別忘了說我兩句好話。”離鏡說道。</p>
小滿點點頭。</p>
“我去把他們叫進來，你在這裏安靜坐着。”</p>
“好。”小滿答應了。</p>
不一會兒，憂兒和盈盈最先衝進了房間。</p>
憂兒從小滿手中接過孩子。</p>
盈盈在幫她診着脈搏。</p>
見她終於不歇斯底里要救這個孩子，她們的情緒也終於放心。</p>
宿煜和莒頌站在園外，一次又一次鄭重地感謝離鏡。</p>
離鏡擺擺手：“芷嫿的事，本王一定會幫忙的，你們不用再謝了。只是本王還是放心不下一件事。”</p>
宿煜問道：“請講，什麼事在下都將竭力相幫。”</p>
離鏡看向一旁的言，正色道：“宿煜，芷嫿的地魂，你準備怎麼辦？”</p>
宿煜被離鏡問地愣住，一時無法回答。</p>
“宿煜，這條地魂是羅剎王妃用邪術拴在這位小王子身上的，因爲她的私心導致芷嫿無法魂歸神位，這絕對是不應該發生的。魔王妃的私心也好，你的私心也罷，都不該讓芷嫿承擔這麼沉重的後果。尤其是發生了這麼多事，芷嫿怕是根本不想再在人間逗留下去，可她又無法回到神界，你們必須要快點想出辦法。”</p>
宿煜一臉沉重，他非常明白離鏡說的是什麼。他此時已經能理解，這樣一生一死的二選一的難題是多麼難以取捨。</p>
沒有人有權利替別人選擇生死，可又不得不去抉擇。</p>
莒頌又恭恭敬敬地向離鏡欠身行禮：“離鏡，真的謝謝你，沒有你我們真的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p>
離鏡着看向莒頌：“你記得我的好我就心滿意足了。”</p>
莒頌尷尬地沒有多說什麼。</p>
“我走了，你照顧芷嫿的時候，別忘了照顧好自己。”離鏡對莒頌輕聲道。</p>
“嗯，我知道。”莒頌回到。</p>
離鏡走向自己的骨馬鬼車，騰雲而起，駛入雲霄。</p>
翠蔭園內，莒頌進入房中去看小滿。</p>
小滿失神地靠在牀頭，孩子已經被憂兒和盈盈抱走。</p>
莒頌坐在小滿身邊，握着她的手：“別想了，好好睡一覺。”</p>
小滿轉頭看向莒頌：“頌兒，帶我回北戎，好不好。”</p>
莒頌點點頭：“我正有此意，你在哪兒過得都不好，還是來北戎和我還有憂兒一起生活最好。”</p>
“莒頌，我好累，讓我睡一會兒。等我睡醒了，我們就出發去北戎，行嗎？我一刻都不想在這裏待下去了。”</p>
“好，你先睡一會兒，所有的事讓我來安排。”莒頌拍拍小滿的手。</p>
小滿慢慢躺下，蓋上被子，閉上眼睛。</p>
眼淚再次順着眼角流了下來。</p>
莒頌無奈，只能希望她到了北戎能放鬆一些，早日從喪子之痛中恢復過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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