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自己泡在溫泉裏，擡頭望向浩瀚的銀河。</p>
幾隻流螢亮着瑩綠的微光從她頭頂飛過，她擡手幻化出兩隻藍紅相間的瑩蝶，追着流螢嬉戲起來。</p>
見到父神後，她已經得到可以嫁給重嶽的恩准，至此之後她唯一發愁的事便是孩子了。</p>
爲什麼非要有一個孩子呢？</p>
沒有不一樣可以過得很好。</p>
一定有人會這麼說吧。</p>
拼了性命也要有個孩子，這不是腦子瓦特掉，就是頭被門擠了。</p>
如果知道她一但有了孩子就會殞命，估計周圍的人都會跑來阻止她。有氣是重嶽，絕對是不會同意的。</p>
可辭兒的事是芷嫿的心結。</p>
小小的嬰兒，也就巴掌那麼大的孩子，她只抱了那麼一下下就離去了。</p>
芷嫿和羅剎魔王妃面對面談心時，聽魔王妃說起當年看着還是小小嬰孩兒的言日漸虛弱的情形時，她也哭成了淚人。</p>
哪怕只當過一瞬間的母親，也知道面對病兒那種求天不應求地不靈的巨大絕望。</p>
時間過去，她心中的痛苦漸漸淡了些，尤其是看到昶兒之後。</p>
可不再絕望和痛苦，並不代表未來有了新的寄託。</p>
想着想着，芷嫿眼角就淌下眼淚來。</p>
“芷嫿？你在裏面嗎？”溫泉的竹牆外響起了莒頌的聲音。</p>
“你怎麼來了？”芷嫿有些意外，“進來吧。”</p>
莒頌進入溫泉，微笑着坐到池邊：“重嶽給你建的這個院子完全就是瑤水小築的升級豪華版，他太有心了。”</p>
芷嫿有些不好意思道：“如果重幽大人在，住在這裏的人應該是你。”</p>
“我沒有你那麼大魄力，竟然敢拋棄神位，”莒頌嘆道，“以前我以爲我夠奮不顧身了，可與你一比卻發現自己還是不夠堅持到底。若是當年再多抗爭一下，說不定也會給自己搏出一個好的結果，而不是像現在這樣。”</p>
“我問了父神，”芷嫿誠懇道，“他說重幽大人還會回來的。而且他也默許你們的事兒。”</p>
莒頌也擡起頭看向銀河，聲音有些苦澀：“難得見一次父神，你竟然還能想着我，算你有良心。我知道他一定會回來，卻不知還要等多久。”</p>
“反正你還有無盡的時間。而且我想重幽大人一定也在非常非常努力地想要回來見你。”芷嫿安慰道。</p>
“如果他回來，我想和他做一對平凡夫妻，隱世而居。”</p>
“我也是這麼想的。”</p>
“重嶽剛剛將魔界八部凝聚一起，你就想讓他隱退，怎麼可能？”</p>
“是啊……父神說讓他好好治理魔族……”芷嫿伸了個懶腰道，嘴角帶笑道，“你別看重嶽平時囂張跋扈看誰都不放眼裏，可在父神面前聽話的跟個小雞仔一樣，大氣兒都不敢出。”</p>
莒頌想了想道：“其實在父神眼裏，六界衆生都來自於他，所以我們是神是魔他並不太在乎吧？”</p>
“應該是這樣，只不過神族仗着自己的法力和壽命之高，所以過於自負了。”</p>
“六界平等，其實父神是這樣希望的。”莒頌道，“不過話說回來，你接下來有什麼計劃？”</p>
“留在魔界，陪着重嶽，僅此而已。”芷嫿輕鬆答道。</p>
“我聽說言王的身體越來越差了，唯一能救他的辦法是你把心脈換給他。”莒頌轉過身，認真地看着芷嫿，正色道，“這次羅剎族首當其衝地支持重嶽和你，是不是你答應了魔王妃什麼？”</p>
“哈哈，你有點太敏感了，怎麼會呢？”芷嫿打着哈哈，從水裏出來，穿上暖和的衣衫，漫不經心道，“我怎麼會答應把心脈給言，那我不就死定了……呵呵……”</p>
“看來你還不算太傻。”莒頌聽她這麼一說，心裏纔算是有點放心了，“不過言現在的軀體一但崩潰，他體內的地魂就會回到你這裏，和你現在的魂魄相融。剩下的神魂便只能再入輪迴，不知成爲何人之子。”</p>
“芷嫿，是不是即便你現在是魔，一但懷孕還是會神力衰竭而死？”莒頌問道。</p>
芷嫿咬了咬嘴脣，笑道說謊道：“怎麼會？我現在可是魔，全身都被魔潭內的煞氣換骨洗髓了一遍，早就不是仙體。而且我和重嶽同是魔族，剩下的孩子也是魔族，完完全全沒有問題了。這點我已經找父神也確認過了。”</p>
“你確定？”莒頌有些不全相信地問道。</p>
“確定，不信你自己找天魔玄女和父神問問。”芷嫿故作輕鬆道，“要不等重幽大人回來後，我帶你也去找天魔玄女，把你也變成魔，這樣你就可以無所顧忌地和重幽大人生活在一起了。”</p>
莒頌嫌棄地說道：“重幽不喜歡孩子，我沒準備非得生個孩子什麼的。所以只要得到父神應允，我完全不必和你一樣成魔。那魔潭洗髓換骨，想想我就享受不起。”</p>
“你怕疼？”芷嫿笑道，“其實並沒有多疼，我感覺就是有點難受罷了。”</p>
“怎麼可能？！！”莒頌驚訝道，“你是沒有痛覺嗎？神洗髓換骨成魔，那是比把你直接扔到磨盤裏磨成粉還要疼上百倍好吧？”</p>
“不會啊，我麼沒有感覺到那麼疼啊？”芷嫿搖頭道。</p>
莒頌覺得奇怪，思考了一會兒，恍然大悟道：“除非有人幫你承擔下來了，所以你纔沒感覺到。”</p>
“什麼意思？”芷嫿有些驚訝。</p>
“意思就說，有人把你洗髓換骨的疼痛全部轉移到了自己身上，所以你纔沒什麼感覺。”莒頌篤定自己猜的沒錯，點頭說道。</p>
芷嫿愣住。</p>
她明明記得，天魔玄女說過，墮魔受到的全部傷害都只能她自己一人來扛，別人無法分擔。</p>
可如果天魔玄女能幫她隱瞞生子殞命的事實，又爲什麼不能替他隱瞞幫她承擔洗髓換骨之痛的事？</p>
想到這裏，芷嫿醍醐灌頂，立刻想起爲何那日她墮魔成功，再見重嶽時他那麼慵懶地飲酒，喝得全身酒氣，連走路都搖晃，站坐都困難。</p>
不是因爲他醉了。</p>
是因爲他幫她將所有的痛苦，全都扛了下來。</p>
“你怎麼了？怎麼突然流眼淚了？”莒頌走到芷嫿面前，見她臉頰掛着淚珠，心疼地問道。</p>
這時，園外傳來腳步聲。</p>
不用聽，她也知道是重嶽回來了。</p>
她一躍翻過竹牆，從半空中向還未踏入小築院門的重岳飛去。</p>
重嶽聽見聲音，擡眼望去。</p>
只見芷嫿身着淡紫色長紗星河長裙從天而降，赤色長髮如秋色中的絳色亂子草般飛揚在風中，美得不可方物。</p>
他伸手去接。</p>
芷嫿穩穩落在了懷中，摟着他的脖子哭了起來。</p>
“怎麼了？”重嶽眉頭擰起，原本還在驚喜她如此熱情地迎接他回家，卻不想怎麼一見面就哭得稀里嘩啦，“誰惹你了？”</p>
“你……”</p>
“我怎麼了？”重嶽懵了，“你是嫌我回來晚了？我這不是得把各族安排好再回……”</p>
“你是不是幫我扛下了墮魔時的劇痛？！”</p>
“我……”</p>
“是不是？！”芷嫿雙模映着銀河，緊緊盯着重嶽的眼睛。</p>
重嶽把她豎抱起來：“沒什麼大不了了。”</p>
芷嫿一聽，嗔怪道：“怎麼不告訴我？”</p>
“等你自己發現，”重嶽壞笑道，“這樣你心裏就愧疚，你一愧疚就會對我更好。”</p>
“重嶽！你是不是有病？！”</p>
“如果愛你是病，那我早就病入膏肓了。”重嶽嘴角笑意更濃，寵溺地說着。</p>
“咦……肉麻又噁心的話你可別說了……聽得我渾身難受。”芷嫿嫌棄地笑了起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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