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嶽呆坐在水晶棺內旁，看着芷嫿沒有了心的軀體，一言不發。</p>
憂兒走到他身邊，將手中精緻的木盒放在他面前。</p>
“這是什麼？”重嶽問道，聲音沉如深淵。</p>
一旁的莒頌也十分驚訝地看了過來。</p>
“大沛顧氏的精魄石，芷嫿存了一片碎魂在裏面，讓我在她離開後給你，附帶一封她讓我代寫的信。”憂兒道。</p>
重嶽接過木盒，手指有些顫抖地打開。</p>
精魄石裏微微透出的一絲熒光，一閃一閃似乎提示着它的主人終將歸來。</p>
“她留下了一塊碎魂，”莒頌苦笑，“果然是她的作風，許是希望這碎魂能指引她回來的路。”</p>
重嶽拿起精魄石，一手將它重重壓在心口。</p>
另一隻手拿起對摺的信紙，小心打開。</p>
本以爲是封長信，卻只有寥寥幾句。</p>
通讀下來，重嶽聲音微顫地問道：“她只留下這些？”</p>
憂兒深深呼吸，輕聲說道：“她說不知道該跟你說什麼，只想告訴你她很其實也非常難過，讓你無論如何不要忘了她，一定要等她回來。”</p>
重嶽合上信紙，苦笑着看着棺內的芷嫿：“‘莫把幺弦撥，怨極弦能說’，你這句句是在怨我嗎？”</p>
“魔尊大人，我覺得芷嫿從沒怨過您。”憂兒道，“她心中的千千結，到今天應是全部都解開了。”</p>
“你爲什麼這麼說？”重嶽問道。</p>
“神魔結合的天罰，生子即殞命的天規，與宿煜上神幾萬年情分和婚約，與老君的師徒之情，辭兒的離世……這些都是她的心結。好在現在這些放在他人面前幾乎不可違抗之事，如今她都做到了。”</p>
莒頌輕嘆：“是啊，我對芷嫿這丫頭也是佩服的不得了。”她從手心抽出從‘八命神’手中搶回的長戟，仔細看着，眼中氤氳了水汽。</p>
憂兒在一旁也紅着眼圈：“掌櫃的，要不我們去三十五層天去找天尊？說不定天尊爺爺能有什麼辦法讓芷嫿快點回來。”</p>
聽到憂兒這麼說，重嶽猛然擡頭看向莒頌。</p>
莒頌收起重幽的長戟，驚醒道：“對，怎麼沒想起天尊爺爺來！”</p>
“你說的三十五層天？”重嶽驚訝道，“玉清聖境清微之天的元始天尊？”</p>
“嗯，沒錯。”憂兒點頭，“魔尊大人你不會不知道吧，我們掌櫃的可是元始天尊爺爺最疼的徒弟，就跟親孫女一樣。”</p>
莒頌站起身，堅定道：“走，憂兒，我們去找爺爺。”</p>
說罷，莒頌帶着憂兒，招來馬車，騰雲徑直飛往上空。</p>
重嶽攢着手裏的精魄石，頹然地閉上眼睛，無力而頹廢，彷彿世間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p>
“哇——！”</p>
靈堂外一聲啼哭將雷聿修驚醒。</p>
只聽見麥兒焦急的聲音響起：“明兒乖——明兒乖——怎麼突然哭了？”</p>
重嶽一個健步衝出靈堂，飛奔至麥兒身邊，焦急地問道：“明兒怎麼了？！”</p>
麥兒抱着啼哭不止的明兒，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剛剛睡醒喫飽，我就想抱着他出來，沒想到突然就哭了起來。”</p>
重嶽伸出手，從麥兒手中接過明兒，豎抱在自己懷裏，溫柔地拍着他的後背：“爹爹在這兒——明兒不哭——”</p>
明兒或許是感受到父親的力量和溫情，很快就停止了大聲啼哭，轉而變爲小聲的抽噎。</p>
明兒的抽噎更加委屈了。</p>
重嶽抱緊明兒，低聲道：“爹爹也想你孃親，咱們一起等，等孃親回來好不好——”</p>
另一邊，羅剎國王宮。</p>
言從夢中醒來。</p>
魔王夫婦皺眉坐在他身邊，喜極而泣。</p>
醫神收起藥匣，鄭重對一旁的宿煜說道：“多虧芷嫿元君的心脈，現在言王殿下已經沒有大礙了。”</p>
宿煜向醫神一拜：“但他的身體畢竟是人類凡軀……”</p>
醫神擺擺手道：“言王殿下的心脈是神體，可長生不衰，數十萬年是不會有問題的。心脈無損，身體其他部位就好說了，靠協助長生之藥也好，言王殿下自行修行也罷，都能長久維持。”</p>
聽到這話，魔王和魔王妃也都紛紛向醫神鞠躬行禮。</p>
而宿煜也再次向醫神拜了又拜。</p>
“既然言王殿下已經甦醒，這裏就沒有老夫什麼事兒了，老夫這就回九重天去了。”醫神背起藥匣準備告辭。</p>
“我們去送送醫神閣下吧？”魔王對魔王妃說道。</p>
魔王妃看看宿煜，又看看言，點頭起身，跟着魔王一起去送醫神離開。</p>
見魔王和魔王妃離開，宿煜從桌上倒了一杯水給言。</p>
言雙手接過，輕抿一口：“真沒想到，當時我阻止你去九重天救她，而現在卻是她用自己的心脈救了我……”</p>
宿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輕嘆道：“她就是這樣，表面上不慎熱忱，但是心裏裝的事比誰都多，想的辦法往往都是犧牲自己顧全大局的蠢辦法。”</p>
“我也在想，你哪裏不如魔尊，她竟然最後還是堅持和你和離了。”言道。</p>
“是啊……論實力、樣貌、地位，我到底哪裏輸給了重嶽……”宿煜自嘲地笑着</p>
“你說，如果你是魔尊，重嶽是上神，結果會是什麼樣？”</p>
“那她也一定會選擇重嶽。”</p>
“爲什麼？”</p>
“我還記得她剛認識重嶽那天回到神界的情形。”</p>
言坐直身體，好奇地問道：“是什麼？”</p>
“她那天抱着鎮魂幡回來，興奮地像一隻小兔子，”宿煜回憶着說道，“她一回來就興奮跟我說她認識了一個魔。”</p>
“然後呢？”</p>
“她說‘我原本以爲這個世界上最英武最帥氣的男子非你莫屬，但今天我遇到的那個魔族改變了我這個想法，這個世界上竟然有比你還要英俊的男子，而且還是個魔族’。”宿煜模仿着當年芷嫿的語氣說道。</p>
“當時你什麼表情？”</p>
“我當時根本就不信。”</p>
“後來呢？”</p>
“因爲我太過自負，並沒有太當回事，於是她現在成了重嶽的妻子。”宿煜長嘆一口氣。</p>
“你是真的喜歡芷嫿，對嗎？”言低聲問道。</p>
宿煜笑笑：“嗯，確實喜歡，卻明顯和重嶽對她的那種喜歡不同。我只是單純地希望她過得好，希望她能幸福，少受委屈和痛苦。但她和重嶽之間，那種經歷各種事情最後還能期待在一起的感情，真是難得。”</p>
“是啊，真讓人羨慕。”言贊同道。</p>
宿煜沉了沉臉色，對言說道：“別人羨慕也就罷了，你羨慕什麼？”</p>
言一愣，沒有回答，只是低頭喝水，不再說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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